第十七章 姬舆（二）

第十七章  姬舆（二）

恩人？我抬头，向箭射来的方向望去。

泪眼中，云烟缭绕，竹绿桃红，一名玄衣少年手持长弓，在缤纷的落英中向我们走来。我眨眨眼，少年的模样清晰地映入眼中。他头冠皮弁，玄底锦衣上，鲜红的夔纹如流云般舒展，却隐隐地透着威武；暮色下，他双眼如星辰般明亮，略带稚气的脸俊美如神祇，却带着一丝刚毅冷峻。

我脸上挂着泪痕，呆呆地看着他，心想，觪终于找到对手了。

他看向我，而后转向觪。

觪上前揖礼道：“蒙卿士搭救，杞觪与妹感激不尽。”卿士？我看向少年，明白过来，赤芾的确是卿士的服色。

少年看看觪，还礼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舆不敢居功。足下可是东娄公太子？”

觪笑道：“在下正是。”

少年嘴角微微勾起，道：“久仰。”他看看四周，道：“此地日暮后多有猛兽出没，太子若无他事，还望速速下山。”

觪又揖礼道：“敬谢卿士提醒。”

少年道：“如此，舆告辞。”

两人再行礼后，少年转身走了。

看着少年背影，我仍觉得一切如梦似幻。

我看向觪：“他是何人？”

觪笑道：“姮方才可听到他自称舆？”

我点头。

觪说：“若我不曾猜错，此人乃文王之曾孙姬舆。”“文王曾孙？”我算了算，文王生武王，武王生成王，成王我十岁时崩了，当今天子即位，“是天子兄弟？”

“正是。”觪拉着我，一边往大路上走一边道，道，“舆现年十六，祖父是文王长子伯邑考，为纣王所害，却有遗腹子王孙岌，王孙岌又只得一子舆。成王时，录子圣谋反，王孙岌随召公前往征讨，卒于淮水边。其时舆尚年幼，母亲早亡，王将他收养于宫中，与众王子共同教养。舆才智过人，与当今天子甚近，天子念其家中无人可依，使十五而冠，封为卿士，以图早立。今次伯牟父征东夷，舆领三千虎贲长驱直入，直捣东夷王城，俘获东夷王并贵族四百余人，立下不世之功。”说完，觪看向我，目光闪烁。

“哦……”我点头，这家伙滔滔不绝讲了这么多，倒是甚为了解。

“姮以为如何？”觪又在看我。

“原来此人竟是如此才俊，无怪乎能救下你我。”我说。

“哦？”觪说，“只是这样？”

我想了想：“他神色言语颇有些傲气，想来并非随和之人。”

觪似乎有些失望。

我问他：“阿兄想让我说什么？”

觪干笑一声：“没什么。卿士舆说得不错，此地凶险，当速速离开才是。”

——

三十多年前，周武王去世，留下年幼的成王，周公摄政。封于故殷王畿的商王子武庚，联合武王的胞弟管叔、蔡叔，以及徐、奄等国和淮夷诸部落发动叛乱，周公经过三年艰苦卓绝的东征才得以平叛。战争后，周公把部分殷贵族迁到雒邑，随后在伊、雒之地营建新邑，作为东都，迁九鼎，称“成周”，而镐京称“宗周”。

渡过伊水后，行了一日，黄昏时，觪告诉我成周到了。我将车帷撩开一条缝隙，极目远眺。

轻风中，红霞满天，雒水在夕阳下闪耀着粼粼波光。笔直的周道尽头，金色的大城巍然耸立在地平线上，王者一般威严肃穆，黛色的郏山远远地站在它身后，默默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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