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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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是午餐时间，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在附近，有听见她们谈话的人不仅不回避，反而跟上去凑热闹。
起初只是那群女生只是从背后推韩时叙，或者走到前面故意挡路和绊脚，后来加入了几个男生，就更放肆起来了。
他们不断推着韩时叙的肩膀，将他推得连连后退，男生们比刚才那几个粗暴多了，韩时叙好几次差点摔在地上。
“这么光明正大的D序列，真是少见，一个大屏幕都不够你丢脸的，还要特意写在铭牌上吗？”
“不愧是以前的S序列么，真是异于常人。”
“喂，王白，这是我们先看到的，你们就这么横插进来吗？”
见王白他们占据了主要位置，几个女生有些不满。
“什么横插进来，我们一个序列的分什么你我，你们去旁边歇一会儿不好吗？”
“男的D序列一向都是我们的仆人，女的才归你们，以前为了方便不都分好了吗？”
“说这么多干什么，你们不就是觉得现在韩氏失势了，想要报复，难道他之前整过你们吗？”
“随你便吧，好不好，随你怎么说。”
以韩时叙的性格，只有极小的可能性整过其他人，可在圈子里不是只有整过别人才有可能被记恨上。
失势就是失势，踩低捧高不需要理由。
两方争了一会儿，女生们觉得无趣便翻着白眼走了。
韩时叙看着挡在前面的人，本想忍耐一下，可对面大胆到直接上手把他的铭牌拽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该不会是生气了吧。真的生气了吗？因为我拿走了你的铭牌？”
韩时叙的眼神有些冷，几个人见了更加十分混不吝地笑起来。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你的铭牌不应该挂在那里，这么重要的东西就应该贴在脑门上，不然不知情的人以为你还是S序列怎么办？你说这对我们公平吗？”
王白粗暴地将他的头发抓起来，想把铭牌缠上去挂在他的额头上。
好几只手在自己头上乱扯，韩时叙终于忍无可忍，伸手一把打掉他们的手。
“哈？你干什么？”王白有些惊讶。
“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就算是高序列，你们也没有资格对别人做这种事情吧，更何况韩氏现在还没有倒下。”
王白呆愣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缓缓扭头和同伴对视一眼，继而更大声更猖狂地大笑起来。
“你说什么，没资格？我们为什么没有资格？”
他突然抬手对着韩时叙的后脑勺狠狠拍了一巴掌。
“没资格？你还敢说我们没资格？我们没有资格，谁有资格？你吗？一个快要倒闭破产的少爷？”
“你以为你当初可以双手插兜，拿鼻孔看人是因为什么？怎么，现在轮到你了，你就要跟我谈过不过分了吗？”
他们不断击打着韩时叙的头，将他逼到树荫下的一个角落里。
王白强硬地把铭牌往他头上缠，旁边的人见不稳固，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口香糖。
“我们现在是A序列，你是D序列，你是最低等的那一类人，我们有权力对你做任何事，而你不能反抗，听懂了吗？”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驻足旁观，看够了又嬉笑着走了，全程没有人过来阻止。
韩时叙被几个人堵得死死的，他们将他的校服扒下来扔到地上，踩满污泥，然后又强硬地给他套上。
王白那群人莫名地发泄了好半天才肯大笑着离去。
他们走后，就剩下韩时叙一个人狼狈地坐靠在树下，额头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挂在额头上的铭牌被口香糖和头发缠成一团。
他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拍打身上的污泥，收拾着自己的头上的东西。
衣服上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干净的小皮鞋和一双老旧的帆布鞋，韩时叙抬头，是任海棠和金明真正一前一后地往食堂走。
她们总是最后去食堂，事实上，所有的D序列为了尽最大可能自保都是如此，这是经验所得。
无论什么事，没有哪个D系列敢主动跟他们在同一时间出现。
金明真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脚下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很快就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韩时叙抬头朝四周一看，现在这个时间点朝食堂走的人几乎都低着头，偶尔有几个抬头看向他的人也没有露出任何嘲笑的情绪。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于是跟着他们一起朝食堂走。
最后的这一批人进了食堂便只能坐在一起。
倒不是食堂区别对待，只是因为他们发现总会有那么一批学生非得等到要打扫卫生了，饭菜都凉了才过来，在好几次沟通无果后，食堂不得不单独给他们留下一个区域。
韩时叙现在就在这个区域里。
面前冷掉的饭菜并不可口，他慢慢地朝嘴里塞了几口，更多的时间都在发愣。
“你们吃完了吗？快点吃完了走吧，我们要打扫卫生了，每次都来这么晚。”
“就算是为了学习也没必要这样折磨我们，我们天天都要为了你们加班，你们可怜可怜我们吧，嗯？”
“现在的孩子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看我们这么一大群人等在这里，你们难道会更开心吗？”
“真是搞不懂，快一点来食堂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每次都做不到。”
食堂的人又来催了，还没吃几分钟的学生们也不说话，只是纷纷端着盘子起身。
他们边走边往嘴里塞下最后几口，而后小声道歉着离开。
“你们不是已经问过学校了吗？学校都无法解决，你们找我们有什么用？”
韩时叙抬头，看见对面桌子前的金明真慢悠悠地摆弄着刀叉。
“我们改变不了，可你们为什么不自己改变，如果这么不满的话，为什么不辞职？”
“工资这么高，傻子才会辞职，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吧，再说我们不养家吗？我们只是想让你们快点，你们的下课时间难道不是一样的吗？为什么别人就可以早点过来，就你们这群人不可以？！”
大婶激动的语气让金明真一下子变了脸色，她抬头死死地盯着他们。
“既然拿了高工资就要忍受一些东西，这点道理都不懂吗？你们以为是我们喜欢吃冷饭？如果你们无法体谅我们是有难处的，那也别让我们体谅你们啊大婶，干嘛对自己好得过头，对别人这么刻薄。”
金明真一脚踹开桌子，起身将手里的刀叉“哐当”一声扔到餐盘里。
“你们来收拾，不满意的话就去找学校吧，看看最后会是谁离开。”
金明真临走前又狠狠踹了一脚桌子，将桌子全部踹得歪斜。
韩时叙起身之际，听见那群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他们一边收拾着餐盘，一边咒骂。
“什么人啊，有点钱了不起啊，品德这么败坏，以后要报复社会被抓进大牢的吧。”
“长得人模狗样的一个小姑娘，说话这么狠毒，肯定要遭报应！”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根本不是豪门，不过就是一群特招生，不交学费的那种，平常连头都不敢抬的，在我们面前倒是会耍威风。”
“人家那群真正的大小姐大少爷都不为难我们呢，天打雷避的东西……”
韩时叙走出食堂，很快就听不见他们的怒骂声了，可他心里依然堵得慌。
现在不过是第一天，他过得度日如年。
韩时叙不想回教室，但他走在校园里，每个地方都有嘲弄的目光，还有时不时就会来戏弄他的人。
诺大的校园里仿佛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最后不得不躲到体育馆。
他静静地坐在台阶上，手里摩挲着铭牌，面前是空荡荡的室内篮球场。
脑海里突然想到之前宋恩雅也来过这里。
当时他在这里极力劝说她退学，就在此处。
退学……
韩时叙心里一瞬间涌现出这个苗头。
然而下一秒，更可怕的事发生了，他竟然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内心的不愿意。
为什么会不愿意呢？
当初他不也这样轻飘飘地劝过宋恩雅吗？难道他也是因为不服气？
韩时叙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陷入巨大的挣扎之中。
他反复质问自己，难道当初真的只是因为事不关己，所以才能如此轻易。
“看看这是谁，韩时叙，你怎么可以不上课，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尹美妍笑吟吟的声音传打破了宁静。
韩时叙快速抬头，只见她身后跟着五六个人，有男有女。
他意识到不对，起身想走却被几步冲过来的人按了回去。
尹美妍欣赏似的打量着他，看清了他身上的脏污以及乱糟糟的头发。
“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狼狈，让我都有点不忍心了。”
说着说着，她的尾音突然变得有些冷：“你之前看见我的时候，有同情过我吗？就在你拒绝和尹家联姻的那天。”
韩时叙知道她说的是哪次。
在韩文州询问他更愿意跟京家联姻，还是跟尹家之后，尹美妍单独来找过他。
但最后韩家还是选择了京家，那天尹家航直接冲到学校，将尹美妍打进了医院。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医院，也不是最后一次。
“你明明知道我很需要这场联姻，我对你抱了很大的希望，因为我知道其实哪家你都不愿意，联姻于你而言不过就是一场玩闹。可你让我失望了，韩时叙。”
尹美妍从来没有妄想过韩时叙能在她跟京媛熙之间做出一个令人意外的选择。
所以她十分坦诚地找了他，告诉他自己需要这场联姻，这种需要根本无关爱情，也无关她和京媛熙之间的较量。
只是单纯出于救命的需要。
可他是个冷漠的人，即便是玩闹也完全只顾自己的心意。
尹美妍冷冷地盯着面前的韩时叙，眼里没有一丝变得湿润的痕迹。
“也许直到现在你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我恨你，只是因为你没有帮我。这说出去很可笑，但这就是我恨你的理由。”
“那么同样，现在的你也没有资格怪任何人。我们圈子里的人从来都是这么冷漠，包括你，也包括我。”
韩时叙到嘴边的话突然被这些言辞全部堵住。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坚定地认为自己能独善其身。
可发生过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无法反驳尹美妍最后那句话。
所有的一切归结起来，只能汇聚成短短的一句：人人都漠然。
他望着尹美妍，看见她脸上的冷漠不复存在，转而换上了讥讽和残忍的笑。
“你是觉得我很恶毒，所以才坚持不选我的吧，你知道我是怎么对D序列那群人的，也知道我有多坏。”
“不过现在你是D序列了，没道理对你特殊。”
她挥挥手，身后的人一拥而上，将韩时叙从台阶拖到了篮球场中央。
尹美妍笑得灿烂，语调轻松道：“猜猜看，你要因为我而受多少苦才能让我彻底解气？”
韩时叙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腹部突然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弯起身子。
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身上，韩时叙陡感一阵天晕地旋，痛呼着倒在地上。
隔着人影，他看见尹美妍兴味盎然地坐在台阶上，眼也不眨地看着他被殴打。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大概就是你明知道有个人恶毒，却还是不得不和她染上关系。
仇恨这件事本就说不清楚，若是其中还夹杂了两代人的恩怨和矛盾，那么谁也脱不了身。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你失势了，她还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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