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二天雨依旧没停。

火车站已经停运了，偶尔有车途经这里，又飞快地离开。没有虞枝刚来时候的热闹又拥挤的场面。镇上的火车站年久失修，月台周围原先用矮小的护栏围着，总有人不买票偷偷翻过去，后来多了火车站也没修高，只是增多了看守人员。

虞枝还记得大哥回来时随口聊到说：“搞不懂怎么想的，为什么不修护栏一劳永逸。”他是念过高中的，很喜欢用成语，但是没去读大学，直接就分配到了镇上公安工作。

本来是要来接虞枝他们的，但是对象家里出了点什么事没赶上，后来的路也堵了，也不敢来，说山路怕会被淹掉，当然也不许他们回去，除非雨停。

二哥不怎么爱读书，但是看事情比大哥透彻，他的回答虞枝记得很清楚：“修护栏要多少钱？不如用人，既便宜又能增加岗位。”

车站一直如此了。

虞枝坐在窗边，刚好能看见空无一人的月台，发呆地想起二哥说的话。

再看过去时，就看见有人站在了月台上，应该是穿着黑色的胶皮雨衣，远远得看过去完全分辨不了性别。那人慢慢，慢慢地往前走，站在月台边摇摇欲坠。

虞枝没来由一阵心慌，她霍然起身。

扑通——

像青蛙跳进了溢满雨水的池塘。

火车的轰鸣掩盖住一切，所有的黑暗都伺机而动。

有人跳车了。

“在看什么？”

有人站到了她对面，熟悉的含着笑意的声音。

虞枝没有移开目光，然而雨下得太大了，仿佛河水倒灌，雾气也变得浓重，叫她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报警……”

语气艰涩，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宋听以为自己听错了，发出疑问的语气词：“嗯？”

虞枝一瞬间才清醒过来，大步跑去前台，椅子快速拉开发出刺耳的声音，餐厅不少人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前台正在核对就餐信息，听见声音抬头，微笑说：“小姐，是对菜品不满意吗——呃，你做什么？！”

虞枝没空解释，直接抢过座机，

”喂，段子舟，我要报警！”

为了在雨天方便展开工作，有人问水果店借了很大的遮阳伞，可惜雨下得太大，伞被硬生生砸破了几个洞，于是又在上面铺了一层油纸。

“段队！段队！”

段子舟匆匆对电话那边说：“好，仔细盯住了，有任何情况给我打电话。”

赵铭抹了一把脸，勉强睁开眼睛，“我们的人已经去周围摸排情况了。法医那边初步判断致命伤是左胸锐器伤，”

没等说完，段子舟就大踏步走进伞里，法医接过话：“左胸呈现贯穿伤，初步估计贴着心脏，死因是失血过多。因为下雨，火车时速下降，但是雾气有些大，再加上司机刚上路没多久，左手手臂粉碎性骨折。”

段子舟拧着眉：“失血过多？我记得休克需要失去2000毫升以上是吧？”

法医扶了一下眼镜，“准确来说占总血量的20%以上出现休克早期，2000毫升以上会出现意识模糊，甚至晕倒。”

监控视频显示死者是自己跳下去的，“那死因为什么是失血过多，而不是赵铭说得锐器伤？”

赵铭有些讪讪，他刚刚着急还没听完法医说的，就直接跑过来对段子舟汇报了。

“其实说锐器伤也没错。”

法医冷静地说：“死者在到达月台之前就流失掉了很多血量，我认为是雨下得太大太急，将血迹都冲刷干净了。”

她看向不远处的泥土地，“那里地势更低，所以地面很干净。”

“只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法医说，“失血过多的人往往伴随着血压降低，意识不清，尤其胸前还插着一把刀，巨大的疼痛也能忽略吗？”

众人沉默之下，法医给出自己的猜测：“除非她服用了致幻剂。影响了死者的中枢神经系统，使其对时间和空间产生错觉、幻觉，同时麻痹痛觉神经，降低敏感度，收缩血管，血压增高……支撑死者走完最后一段路。”

段子舟凝视着尸体被抬上警车：“‘花园’。”

法医：“致幻剂的名字吗，还挺符合的。不过这都是我们的猜测，等会去检验报告出来之后，如果猜测正确的话，”

段子舟接过话，语气森冷：“那将是一起性质十分恶劣的连环杀人案。”

轰隆——

雷声炸响，闪电瞬间的光亮照清整个大地，也照清楚那张清白浮肿的脸。

法医匆匆离去，段子舟摘下手套问赵铭：“死者信息查到了吗？”

赵铭说：“还没有！死者脸对着轨道坠落，脸上大大小小多个伤口……不过我们已经拿着照片去周围问过了。”

“嗯。”

赵铭嘀嘀咕咕：“这案件也太古怪了吧，而且我们查过所有的监控，只有月台周围的一台才有记录。死者从哪里出来都不知道……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是鬼怪在作恶吧，啊！队长，你打我干嘛？”

“警察你搞封建迷信，还有，”段子舟眯起眼睛，“‘他们’是谁？”

“就是附近的群众啊，小张他们拿着照片挨个去问的，一听死人了，看了一眼照片先是说不认识，就要问怎么死的，这当然不能说，他们就说肯定是鬼怪作祟之类的。小张觉得好笑顺带和我提了一嘴。”

段子舟敏锐的神经动了一下，“走。”

“去哪啊？”

“叫张乐问问他们为什么会认为是鬼怪作祟。”

黑色的胶皮雨衣帽子很大，戴着几乎能遮住半张脸，段子舟往后扯了一下。

“那我们呢？”

“去找目击证人，不是有人看了全过程吗？死者的身份信息一定要找出来…”

段子舟突然转头，在赵铭疑惑的目光下，大踏步走向蹲在地上拍照的刑警，说，

“死者的照片呢，给我一张。”

他有种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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