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别离愁苦

魏行渊陪着阮江月直接出了城。

另遣人前去告知卢长胜离开之事。

阮江月的身份之事，在有心人的散播之下，如今京城可谓人尽皆知。

她最近有一段时间都不曾出门，在人前露脸过。

今日长街打马而过，瞬间引起许多人的关注。

众人只瞧她面色平静，身姿英飒，半分没有萎靡困顿，竟都有些诧异。

她一个在南陈没有立足之地，被迫要往别处的人，竟然没有几分伤心困苦之色吗？

可转而一想，她离开南陈，去到大靖，将是怎样高高在上，万人瞩目的身份，将会如何荣耀加身……

竟有人羡慕。

“同为南陈人，同在京城，同为女子，这阮江月的命实在太好了。”

“是啊，托生在威北将军夫人肚子里，自小享尽荣华富贵，长大了女扮男装做将军，嫁夫还能休夫！”

“她北境归来，直接得了永安王喜欢，和永安王两情相悦，现在她摇身一变，更成了大靖靠山王的女儿！”

“那个靠山王听说不曾婚配，没有子女，也就意味着阮江月一旦回去，就成了靠山王唯一血脉啊！

离了南陈，等于攀了高枝，大靖那么多的青年才俊任她选择，我要是她我也得意！”

“你说人的命怎么就能那么好呢？我要是有她那样的好命该多好？”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感慨着阮江月的好命。

全然不知，这样的好命与当事人而言意味着割肉刮骨一样的痛。

这世上之事，便如围城。

城中人看城外风景秀美，和风自由，艳羡想往。

城外人看城中金碧辉煌，富贵奢靡，眼红懊恼。

鸟不知鱼的忧愁。

鱼不明鸟的烦恼。

如此罢了。

……

阮江月和魏行渊直接出了城，停在了官道驿口，等候卢长胜整队前来。

下马后，魏行渊请阮江月亭中坐，招来下属迅速书信一封，派人传出去，好叫停在青阳关附近的大靖军队准备接应。

也算是给登州方面间接传信报平安。

办完这些，魏行渊转身面对阮江月：“路上我们会稍走的快些，尽量半月内到登州府。”

“知道了。”

阮江月应的很淡，她现在根本不在意这些了。

魏行渊也不与她多说，颔首后退。

将这亭子留给阮江月。

阮江月看了两眼周围风景，垂眸闭目，便要匀称呼吸养神，却忽听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之声。

她下意识地抬眸循声而去，眸子微眯，呼吸绷住。

那策马而来的人着一袭素色棉袍，发带半束着乌黑发丝，在马儿奔跑间随风起落，丰神英毅的一张脸。

不是霍听潮又是谁？

他一人一骑到了近前。

魏行渊的亲兵想要上前阻拦，被魏行渊叫住，放了他过来。

到了亭子前，霍听潮身姿矫捷地翻身下马，停在了那儿。

阮江月缓缓站起身。

两人就这般相顾无言。

过了良久良久，霍听潮终于跨步到了亭中，一步步走到了阮江月的面前，微微勾唇，露出温柔的笑容来。

“你要走？”

他的声音很轻，如同随风吹在阮江月面上，淡薄平常，却叫阮江月心里发涩，喉咙也仿佛被什么梗住了一样。

“就这样走了？”

霍听潮发问，语气里带着叹息，眼底亦刮过一抹清冷的哀伤：“你都不打算和我说一声。”

阮江月唇瓣紧抿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只能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脸，想把他这张脸牢牢地刻在心底。

日后在大靖孤身一人时，可以翻出心底的记忆来回味。

可这张脸其实在她心底早已经无比清晰。

温柔微笑的，皱眉沉思的，无奈叹息的，平静以待的，闭目入定的……

无数种他的模样，在心底不断闪烁着。

那些画面不知为何往上冲，冲撞的她眼眶发涩、发酸，还有湿气难以控制地窜了出来。

她忙垂眸，近乎慌乱躲闪地，把眼中的一切遮掩。

事到如今，眼泪何其多余。

她不会再一幅没了他就活不下去的样子。

她只紧绷又浅淡地“嗯”了一声，“要走了。”

“这么快……”

霍听潮看着她卷翘的睫毛，感受着她紧绷的身体，以及躲闪低落的情绪，他竟也舌根发硬，难以出声。

接近一个月没有见，再见已是分别日。

却到此时连几句不舍、想念的话都说不出。

命运总爱如此捉弄人。

“我制了几颗药，可在危急时刻救命。”

霍听潮终究敛了情绪。

他从怀中掏出青瓷小瓶，握住阮江月的手，将那小瓶放在她手中，并捏着她的手将药瓶握紧。

“你应急用……去到那里，如果实在有难为的事情，可上武霞山找栖霞道长，他看到你腕上手镯，定会相助。

平素，要注意饮食和休息，一定注意身体，你在这里惯了，去到那边恐怕饮食不惯，身子不爽……

你不带熟悉的人照看自己，那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可能要用一些时间适应。

那里、那里……”

霍听潮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僵硬，苦笑声中满是哀凉：“你真的一句话都不和我说了？一句都没有吗？”

他等了良久，阮江月依然维持原本动作，头都不曾抬。

霍听潮的心中如同刮过阵阵冷风，如同一片荒原，没了颜色。

“那就，照顾好自己吧。”

他落下最后一句。

远处马蹄声如雷响起，卢长胜已经带着人到了，出发就是眨眼的事情。

霍听潮看着面前的姑娘，缓慢的往后退，一点一点，终于转身时，忽听一声极小极小的吸气声。

他迟疑回头，“年年？”

那从始至终沉默的姑娘慢慢抬起脸，却是早已经泪流满面，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脸颊滑落。

掉到了亭子地面上，掉落在她橙红的衣裙上。

她泪眼婆娑，压抑而哽咽：“霍听潮，我难受。”

霍听潮浑身一僵，走近两步。

阮江月扑上前去冲进他怀中，将那人牢牢抱住，整张脸都埋在霍听潮身前，压抑地哭起来。

她不敢大声，怕自己难受崩溃，然后什么都不管的任性起来，不要离开这里，不要和他分开。

那怀中紧绷的身子一下下颤抖着。

像是有人攥住了霍听潮的心，他疼的不敢呼吸，只能将那哭泣的姑娘抱住，语气僵硬沉重：“对不起。”

他说过会在她身边。

他食言了。

如此无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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