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初雪已停

回去的路上，春菊终于是忍不住的抱怨道：“奴婢瞧着扈姨娘也不领姑娘的情儿，咱们大雪天的给她送东西，她却不哼不哈的连声道谢都没有，白瞎了姑娘那两张好皮子。”

盈一不过一笑：“帮了人家一定要人家谢你吗？那我成什么了？”

“可姑娘眼看着就要出阁了。”春菊嘟囔道：“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见着扈姨娘，何必去她的面前讨这个嫌。”

盈一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她觉得常家愧对扈姨娘是真的，想要扈姨娘重新振作起来制衡秦姨娘也是真的，往常自己最看不起的就是凡事带着目的去做的人，如今自己也变成这样了。

雪花吧嗒吧嗒的落在伞上，脚下的积雪也越来越厚，饶是走得再小心，到了院子里的时候盈一的鞋袜也湿了大半。

钱妈妈看着盈一冒着雪回来，身上的斗篷沾染了许多雪花，忙上前给盈一脱了斗篷，又备了热水给盈一泡脚。

脚泡在热水里的时候盈一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她搓着手坐在小杌子上，抬头见钱妈妈绷着脸加炭火，就知道钱妈妈定然不乐意了。

她笑呵呵的道：“妈妈这么怎么了？我这不回来了吗？妈妈怎么还拉长了脸呢！”

钱妈妈回身说不敢，又在盈一的脚盆里加了些热水方道：“姑娘实在不该去暖云阁，秦姨娘视暖云阁那位做眼中钉，您是要出阁的姑娘，去沾染那些旧怨做什么？”

盈一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她嘟囔道：“扈姨娘过得很艰难，我只是想去看看，给她送些东西，好歹能让她好好过一个冬。”

钱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她虽是盈一的人乳母，可也是奴仆，说得说了难免讨人嫌，她转了话锋道：“姑娘身子弱，往后不能再这么走在大雪里，要送东西打发个人过去送就成了，要是不留神作下了病，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盈一见钱妈妈不气了，连连点头道是。

这时钱妈妈道：“姑娘上外头这档口，顾家公子的小厮来传话，说等雪停了邀姑娘去赏梅花，往常姑娘从未在雪天出过门，奴婢不好表态，便让小厮回去等消息了。”

盈一一听两眼放光：“去啊，怎么不去！就是没去过才新鲜呢！可说了去哪里了吗？”

钱妈妈见盈一这个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姑娘上外头去可别这样，要招人笑话的，顾公子的小厮说了，顾家在南边儿郊外有一片梅林，离得不远，早间出门玩儿个一天，傍晚时分就能回到家。”

“那感情好。”盈一自己出门游玩的时间不多，眼下是顾敏之相邀，自己和未婚夫婿出门赏梅合情合理，心下已经盘算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了。

盈一唤了声夏禾道：“快去把我那套龙泉瓷的十三先生拿出来，雪停了咱们去取寒梅上的雪水煮茶吃！”

高高兴兴的盘算了半晌，许是天公作美，当晚雪就停了，顾敏之大清早的命小厮上门传话，他晨起向家里老太太请安后就来接盈一。

这边盈一早就收拾妥当，昨日已经禀告了尤氏，晨起时又向尤氏说明了一番，尤氏当然是没有不依的，笑着嘱咐盈一注意安全，早些回家之类的，就放了盈一出门。

雪已经停了，积雪却还未化，抬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盈一站在门上等着顾敏之，忍不住搓了搓袖子里冰凉的手。

好在春菊追了出来，递给了盈一一个汤婆子道：“姑娘走得也太匆忙了，还是钱妈妈发现您汤婆子忘了。”

盈一笑了笑，接过了汤婆子，手焐上去别提多舒心了，她道：“快些回去吧，外头冷死人了。”

春菊蹲了蹲福便去了，夏禾在一旁有些不解：“姑娘，您大可以等顾公子来了再出门，何必早早的在门上吹冷风呢！”

“那怎么能一样。”盈一道：“顾公子邀我赏梅，我若是端着身份，那不就两下里疏远了吗？这些日子顾公子对我怎么样你们都看到了，我主动些也是无妨的。”

说话间一辆马车停在了台阶下，车上下来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顾敏之见到盈一嘴角就咧开了，忙上前道：“妹妹怎么先出来等着了，怪冷的。”他说罢上前来，刚想伸手去牵盈一，又怕唐突了，只好又将手收了回来。

盈一温和的笑了，伸手牵住他，只觉得他的手比自己还暖和上几分，顾敏之欣喜道：“快些上车吧，车里暖和些。”

两人这才携手上了马车，果不其然，马车里是另一番天地，完全体会不到外头的寒冷。盈一和顾敏之并肩坐着，垂眼见顾敏之搓了搓手。

他是冷了吧？盈一犹豫再三将手里的汤婆子递了过去道：“公子，捂捂手吧？”

顾敏之很想说他其实只是紧张，并不是手冷，可姑娘说出了口，他也知道投个巧，也不去接那个汤婆子，伸手握住了盈一的手道：“这样便不冷了。”

他的手掌很大，轻而易举的将自己的手包裹在手心里，盈一只觉得手心微微有些出汗，脸上也慢慢的有了热浪。

顾敏之很是开心，他道：“我想着天儿冷，特意在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毡子，又在踏板底下放了一铜缸的热水，铜缸是封死的，马车再怎么跑水也撒不出来，热气却是往上冒的，这样马车里就不会冷了。”

盈一第一次见这样的马车，惊奇道：“可真是个好法子，毡子都是暖和的，可一铜缸水，那得多重啊。”

顾敏之笑着说可不是：“所以咱们这个马车跑不起来，再说咱们也不用赶路，慢慢的走也无碍。”

盈一掀开帘子看去，街市上的人不多，做买卖的人也少，偶然看见一家卖馄饨的，馋得她咽了咽口水。

顾敏之却没发现什么，只是盯着她的侧脸回不过神，盈一回头看见他呆呆的目光，脸上挂起笑道：“公子这么早出门，可曾用了饭食了？”天知道她心里多么盼望着顾敏之说没用过。

可顾敏之说用了：“每日去请安祖母总会安排家里人在她那儿用饭，我是用了才来的。”

盈一有些失望，却还是扬着脸道：“这样啊，可我还没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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