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次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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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次议和
由于郑成功拒绝剃发,清政府对之诡异莫测的态度十分困惑不解。在郑成功与清廷特使往来的这段时间,郑军除了大肆四处征粮饷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举动,就是兵入长江。虽然郑氏势力只偏居东南一隅,与满清所控制的辽阔土地相比,确实是少得可怜,但郑成功从来就是以一个强人的面目展现在世人面前,他决不承认自己是个弱者,不仅在与清廷的谈判中,他牢牢掌握主动权,而且他还要以军事行动对清廷施压,同时显示自己的实力。关于兵入长江的情况,后文再说。
郑议和谈判陷入僵局时,清方浙闽官员都搞不清郑成功究竟心里在想什么,此人神秘莫测,令人感到恐怖不安,既然接受了\"海澄公\"与\"靖海将军\"之印,但却不剃发不接诏,现在倒底是算招安了呢?还是没招安呢?只好等待清廷的消息。
这下子郑成功更加有恃无恐,三月,他再分遣各提督、总镇,前往福州、兴化、泉州、漳州各县摊派助饷,并且给浙闽总督刘清泰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以数十万之众,按甲待和,虽议可俟,而腹决不可枵。稍就各郡权宜措饷,以济兵粮,可也。”
议和之事可以等,可是这肚子要没饭吃可等不了,对不起,得先到各郡邑筹粮筹饷。对于郑成功的军队四处征收粮饷,刘清泰是暗暗叫苦,却也没法阻止。
不光如此,对于拒绝交纳饷粮的,郑成功还准备率兵进剿,郑军迅速在从泉州南安与福清一带的沿海地区驻屯军队。福建由于其复杂的地形,俗称\"八山一水一分田”,山地面积广阔,且沿海多港湾岛屿,所以并不容易治理,在海坛,这里民风甚悍,强人聚集,曾经多次截掠郑氏的海上商船,郑成功派人对这三处发出严厉的警告,但被置之不理。
郑成功这下火了,他派遣中提督甘辉、前锋镇赫文兴,左冲镇杨琦等从陆路进攻松下,他本人则亲率戎旗镇由水路抄进,松下那伙强人焉是郑军主力兵团的对手,很快被杀得丢盔卸甲,郑成功一把火把其老巢给烧了。
紧接着郑军移师攻打海坛,海坛的头目陈西宾率众顽抗,结果郑军只擂一通鼓,便击败这些负隅顽抗之徒,陈西宾自缚来降,郑成功宽恕了他,然后以周鹤芝的部队驻守在海坛岛。
在这段时间里,郑成功内部出现了一些问题。援剿前镇的指挥官黄大振被中提督甘辉逮捕,他被捕的原因有种种说法,有的说他是想献海坛岛向清军投降,有的则说他是因为在征饷过程中手段太残酷。黄大振被押解回到厦门岛,最后郑成功以赐死这种体面的方试处决了这位高级将领。
郑成功的手伸得很远,他甚至派前提督黄廷、前冲镇万礼率军进入到汀州府管辖下的永定征收粮饷,永定既不隶属于清廷答应划拔郑成功的泉漳潮惠四府,也非沿海地区,可是郑成功根本就不理会清政府,强行进入汀州地界。这下子可把汀州府的清军将领王进功气坏了,他提兵数千,准备以武力阻止郑军在永定的征饷。
自从和谈以来,郑军四处催饷,清军都躲在城中,郑军也不入城,倒也没发生什么冲突,但这次汀州的清军摆开打仗的架式,这战打不打呢?前提督黄廷不敢擅自做主,向郑成功请示该怎么办,郑成功告谕他,只有清军阻挠,立刻还击。郑军便不理会王进功的武力威胁,继续征收粮饷,结果在一个名为胡雷的地方,王进功的清军与黄廷的郑军终于大打出手,经过一番血战,郑军击溃了清军,斩获颇多。
清军溃败的消息一传出,各山寨哪敢不交饷银呀,只有一个白土寨拒绝缴纳,万礼率前冲镇击破山寨。
清廷也判断不出郑成功的真实意图,便又发了一道敕谕,看看郑成功的反应:
“朕惟闽海粤区,兵戎重寄,宜资勋胄,以靖封疆。尔乃我朝世袭同安侯郑芝龙之子,曩大兵下闽,郑芝龙首来归顺,……朕念父子大伦,兹孝天性,父既为功臣,子岂愿为仇敌?……兹封尔为海澄公,赐之敕印,镇守泉州等处地方,禄俸如例。闽境海寇,悉听便宜防剿;海洋船只,俱令管理稽察,收纳税课。所部官员,照旧管辖,以俟叙录,归顺人众,具数奏闻,以便安插。……尔服此宠嘉,受兹信任,务殚竭心力,以图报称。海滨宁谧,毋替朕命。”
这道敕谕,再次重申郑成功所部人员,由他自行管理,漳、泉、惠、潮四府以及沿海的船只贸易,均交由郑成功管辖。
可是郑成功一代豪雄,与清廷谈判不过虚以委蛇,哪里想真心归顺呢?春秋大义,尊义攘夷,百世犹可复仇,身披国恨家仇,不报枉作男儿矣。
郑成功一方面通过张名振在长江一带的频频出击,以表明强硬的立场,另一方面他又给清廷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很长,将重要部分摘录如下:
“……敕谕四府寨游营兵饷不过二十万,计算散给足养万人,而现在精兵数十万,……一旦瓦解,啸聚千万,祸不可测。……若以全闽委畀镇守,就此现在精兵分布周密,……则镇闽马步可别调,而兵有实用矣。……朝廷果推诚置腹……自惠、潮以至全闽,则野无弄兵矣。……寇东下则在交广,南上则在吴越,而舟山等处尤盗贼之咽喉,窃以为不扼舟山,海不可得而靖也。……故将平靖海氛,必用闽兵屯扎舟山,然后可以弹压海寇,而屯兵万先议饷,不得不就近支给温、台、宁、绍等处钱粮,以养扎舟山之兵。……倘以温、台、宁、绍、处五府委任屯扎,调度接应舟山,使寇无窃处,地方宁静,此又可以解苍生倒悬之苦,而抒朝廷南顾之忧也。”
在这封信中,郑成功再耍狡诈的手段,又一次狮子大开口,除了清廷所说的惠、潮、漳、泉四府外,又提出要福建全省,以及浙江的温州、台州、宁波、绍兴、处州五府之地,并且动不动就以\"祸不可测\"之词来威胁清廷。
鉴于郑成功反复无常,难以捉摸,浙闽总督刘清泰在奏折中称:“抚局之变,不可不防,则剿局之备,不可不早。”同时,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永吉也称:“郑成功如实心就抚,但当解甲投戈,遵守国法,上报圣恩。其地方兵马机宜,悉听督抚调度,何得妄以闽粤为已任?又何得冀望朝廷委以保全浙海?气傲志高,心雄胆大,明明要挟。虽然归顺,实怀二心。以职愚见断之,将来为东南大患者,必郑成功也。”
说郑成功\"气傲志高,心雄胆大,明明要挟”,这可算说准了。郑成功的暧味态度,最深感不安的人是他的父亲郑芝龙,可以说,自从郑成芝降清以后,实际沦为清廷的囚徒,他的后半生的祸福,全系于郑成功身上,只要郑成功归附朝廷,那么他郑芝龙还是有机会东山再起的,如果郑、清和谈破裂,那么郑芝龙的希望也将因此而破灭,所以他说\"恨不能亲揪郑成功之头剃发”,这大约是由衷之言。
郑芝龙显然对自己的儿子了解还不够,他认为郑成功之所以不愿剃发,是因为部下阻挠的原因,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打算派自己的次子郑渡与清使一同南下福建,郑渡与郑成功关系很好,如果让他去劝说郑成功,可能会有效果,倘若郑军部将阻挠归顺,那么郑渡将当场斩杀这些反对派。
这回清廷认可郑芝龙的建议,准备再遣使与郑成功交涉,但是对于郑成功的漫天要价与诡诈莫测,清廷也表现出强硬不退让的态度,顺治帝下了一道措辞颇为严厉的敕谕:“今据尔奏疏,虽受敕印,尚未剃头,冀望委畀全闽,又谬称用兵扎舟山,就近支给温、台、宁、绍等处钱粮,词语多乖,要求无厌。”最后给出最后通谍:“尔若怀疑犹豫,原无归顺之心,当明白陈说,顺逆两端,一言可决。今如遵照所颁敕印剃头归顺则已;如不归顺,尔其熟思审图,毋贻后悔。”
清廷决不允许郑成功的漫天要价,并且要他做出决断,如果要归顺,就要剃头,如果不归顺,切莫后悔莫及。
对郑成功的诡异莫测大惑不解的,不仅是清廷、郑芝龙,也包括永历政权。郑成功那种模棱两可的和谈态度,对任何一方都是一个压力,永历政权下的抗清力量,除了孙可望、李定国的原大西军外,便是郑成功的东南力量。郑成功的葫芦里卖什么药,永历君臣估计也是看得糊里糊涂。
确实,对于郑成功与清廷接触这件事上,身处不同位置的人,会有不同的想法,清廷把郑成功看作是一个想割据一方的军阀,而永历帝也突然觉得,郑成功的和谈究竟是想叛变呢?还是在暗示什么。虽然郑成功已经成长为南明两大抗清势力之一,但是他在南明小朝廷中的地位与他的实力并不匹配,他只是被封为漳国公,而他本人绝少使用这个封号,更多时候都自称\"招讨大将军”,对\"漳国公\"这个虚爵看得甚淡。
在永历帝被孙可望控制之后,大西军的几个首领都封王爵,孙可望为\"秦王”,李定国为\"西宁王”,这亲王是一字王,郡王是二字王,郑成功在南明的地位,比孙可望与李定国要低得多。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永历朝廷也不能毫无作为,永历帝派遣兵部万年英,决定册封郑成功为延平王。清廷给郑成功所开的条件是\"海澄公”,只是公爵,而永历帝则开出\"王爵”,以作为阻止郑成功投奔到清军阵营的筹码。
永历帝在所发的敕谕中写道:“克叙彝伦,首重君臣之义;有功世道,在严夷夏之防。盖天地之常经,实邦国这良翰。尔漳国公赐姓,忠猷恺掣,壮略沉勇。方闽浙之飞尘,痛长汀之鸣镝。登舟洒泣,联袍泽以同仇;啮臂盟心,谢辰昏于异域。而乃戈船浪泊,转战十年;蜡表兴元,间行万里。绝燕山之伪款,覆虎穴之名酋。作砥柱于东南,繁遗民之弁冕。弘勋有奕,苦节弥贞。惟移忠作孝,斯为大孝,盖忘家而许国,乃克承家。铭具金石之诚,式重河山之誓。是用锡以册封为延平王,其矢志股肱,砥修矛戟,丕建犁庭之业,永承胙土之庥,尚敬之哉。”
针对清廷所认为,郑成功降清是忠孝两全的作法,永历朝廷提出\"移忠作孝,忘家许国”,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大孝,并明确\"严夷夏之防”,满清入关的战争,已经成为一场民族征服的战争,这份敕谕同时称赞郑成功\"绝燕山之伪款,覆虎穴之名酋”,燕山指北京,即清廷,覆虎穴之名酋指陈锦、金砺等人均败在郑成功手下。册封郑成功为延平王,是为了力阻他归附清军阵营。
郑成功上了一封奏表,推掉了\"延平王\"的封号。
为什么郑成功要推掉这个王爵呢?这是个很难解答的问题,这有不同的看法,一种看法是,郑成功虽然\"绝燕山之伪款,覆虎穴之名酋”,但只是收复绝少的疆土,并没有震世之功勋,所以他不敢接受\"延平王\"的封号。另一种可能性,是郑成功不想以此被认为他与清廷的谈判是向永历朝廷伸手要权的一种要胁。
八月份,清廷派遣的第二批和谈特使叶成格、阿山与郑成功的弟弟郑渡及李德、周继武等人抵达福建。
八月十九日,李德与周继武二人先抵达厦门岛,向郑成功报告,其弟郑渡与朝廷的二位和谈大员已到省城,按照上次谈判的旧例,郑成功应该要先派人前往迎请,然后两位议和代表才会南下泉州。郑成功知道清方要求先剃发,后受诏,索性也不派专员去福州迎接清方特使,只是写了一张小便条,让周继武带往福州,这张小便条是这样写的:“不佞浪志海隅,仗节方外,无意人世之功名久矣。不意丘园辱贲,宠命频来,重之以丝纶,推之以心腹,谊更何辞矣?手割香草,伫看轺车。尚有不罄衷言,当面承商确。祈在夙驾,慰此悬思。庶几东南止戈,赖使君一言以定;而远近怀忠义,俾幽情万里获申也。”
清廷特使叶成格、阿山等知郑成功居然不派人前来迎请,心中十分不痛快,可是皇命在身,又不能这样一走了之,没法,只好硬着头皮南下泉州,然后唤来负责联络的周继武,让他前去转告郑成功:“藩不剃头,不接诏;不剃头,亦不必相见。”郑成功听罢大怒,大声叱责清使的傲慢与无礼,并且置之不理。
由于双方均不让步,所以和谈一事又陷入到僵局中,清廷特使叶成格、阿山只得停驻于泉州,等侯事态的发展。由于郑成功迟迟未表态,清方决定使出郑渡这张牌。郑渡,又叫郑世忠,是郑成功的异母弟弟,郑芝龙派他前来,希望能在关键时候感化郑成功,归降满清。
九月七日,郑渡前往厦门岛,一见到哥哥,两眼泪下涟涟,“扑通\"一声跪下来说道:“父在京许多斡旋,此番不就,全家难保,乞勉强受诏。”这简直是在哀求郑成功了。
郑成功叹了一口气,答道:“尔凡子未知世事。从古易代,待降人者多无结局,惟汉光武不数见。父既误于前,我岂蹈其后?我一日未受诏,父一日在朝荣耀;我若苟且受诏削发,则父子俱难料也。尔勿多言,我岂非人类而忘父耶?个中事,未易!未易!”
自后,但令郑渡饮酒作乐,不再谈论和谈的事情。
郑渡在厦门岛内呆了四天,到了九月十一日,郑成功让郑渡带口讯给清廷特别叶成格,相约在安平相见,同时郑成功声明,先受诏,以后再讨论削发的事情。
随后,郑成功调遣甘辉、王秀奇、陈尧策、万礼、蓝衍、苏茂、黄梧、周全斌等诸镇的将士,浩浩荡荡,前往安平,然后在安平列营数十里,旗帜飘飘,士兵全部身着盔甲,如临大敌,在营地附近设置锹藜、鹿角等防御工事,占据险要之地,并埋伏下一些奇兵。这个架式,哪里象是来谈和的,分明象是要来打一场大战。
十七日,清军特使叶成格、阿山也抵达安平。面对郑军的森森气势,清军也不甘示弱,在清军一方,随从骑兵数千人,步兵一万余人,漫山遍野安营扎寨,四处设置瞭望哨,高度戒备。
在双方均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下,郑成功与叶成格、阿山开始进行谈判。
郑成功先提出来,清方首先开读诏书,然后就诏书的内容进行酌议,叶成格与阿山则坚决要求郑成功先行剃发,然后再接诏书。在这个问题上,双方僵持了数天之久,达不成一致意见。
叶成格与阿山一致认为郑成功缺乏和谈诚意,便于二十日,将所有的兵马全部撤回泉州。当郑成功接到清使不辞而别的消息后,他笑道:“忽焉而来,忽焉而去,举动乖张。但因一人在北,不得不暂作痴呆耳。”一人在北,指的便是郑芝龙被清廷软禁,所以在对待清使上,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也尽可能地把谈判破裂的责任推卸到清使一方,这是他保全父亲性命的惟一办法。
到了二十四日,郑渡、郑世荫等人前来见郑成功,郑渡哭着向郑成功恳请道:“二使此番失意而回,大事难矣。我等复命,必无生理。并太师老爷亦难。”郑成功不为所动,冷冰冰地答道:“我意已决,无多言也。”
其实郑成功显然明白,和谈的失败,对于被拘系在北京的郑芝龙及清控制区的家属是非常不利,虽然郑成功尽量装得冷漠无情,划清与父亲的界线,以此作为保护父亲的手段,但他决不会因此而投降,因为他是个战士,是个复仇者。
叶成格前脚刚走,郑成功派人后脚就赶到。林侯代表郑方向叶成格与阿山两位清使献上厚礼,但是叶成格坚决不吃这一套,坚持郑成功要谈判的惟一条件,就是先剃发,如果不剃发,那就不愿当满清的臣子,这样就没有谈判的必要,更不用说接受诏书了。
几天之后,郑成功又派遣史谠到泉州,再次向叶成格与阿山两位和谈代表发出邀请,并声称尚未看到诏书的内容,不知清方是何意见,如果现在就剃发归降,那么一旦诏书的内容与承诺的内容不同,那么这剃掉的头发可是回不来的。
显然,对于这场所谓的和谈,叶成格看得再清楚不过了,郑成功无非是一种虚予委蛇的态度,故意拖延时间。所以他毫不客气地下令将史谠逐出城,然后自己也回京复命,同时,郑渡、李德、周继武、黄徵明等人也一同回京复命。
郑清和谈,至此宣布破产。郑成功给他的弟弟郑渡写了一封信,以表心迹:
“兄弟隔别数载,聚首几日,忽然被挟而去,天也!命也!弟之多方劝谏,继以痛哭,可谓无所不至矣。而兄之坚贞自持,不特利害不能以动其心,即斧刃加吾颈,亦不能移吾志。何则?决之已早而筹之已熟矣。今兄之心绪,尽在父亲复禀中,弟闻之亦可以了然矣。大抵清朝若信兄言,则为清人;若不信兄言,则为明臣而已。他何言哉!……总其立心,只用胁之一字而已。若用胁,则当用之干戈,不当用之叶为也。况兄岂可胁之人哉?且四府地方粮饷,仅足以养一万之兵,外此数十万之众,何处取给?将何安插?即使不逼之以剃发,尚且不能,况且迫之者乎?又况其画饼者乎?夫虎豹生于深山,百物惧焉;一入槛阱之中,摇尾而乞怜者,自知其不足以制之也。夫凤凰翱翔于千仞之上,悠悠乎宇宙之间,任其纵横而所之者,超超然脱乎世俗之外者也。兄名闻华夷久矣,用兵老矣,岂有舍凤凰而就虎豹者哉?惟吾弟善事父母,厥尽孝道,从此之后,勿以兄为念。噫,汉有子瑜而有孔明,楚有伍尚而有子胥,兄弟之间,各行其志,各尽其职焉。”
在写给父亲的信中,郑成功写道:
“和议非本心也”,“不意海澄公之命突至,儿不得已,按兵以示信。继而四府之命又至,儿不得已接诏以示信。至于请益地方,原为安插数十万兵将,固图善后至计;何以曰:‘词语多乖,征求无厌’?又不意地方无加增,而四府竟为画饼,欲效前赚吾父故智,不出儿平日所料。遽然剃发,三军为之冲冠!……在清朝总以剃发为是,在儿总以不削发为是。……大丈夫作事,磊磊落落,毫无暧昧。清朝若能信儿言,则为清人,屈于吾父为孝;若不能信儿言,则为明臣,尽于吾君为忠”。二使\"在泉月余,目睹脱巾情形,未曾与儿商榷,徒以剃发二字相逼挟。儿一剃发,即令诺将剃发乎?即令数十万兵皆剃发乎?即令千百万百姓俱剃发乎?一旦突然尽落其形,能保其不激变乎?叶、阿二位不为始终之图,代国家虚心相商,而徒躁气相加。……使臣如此行动,朝廷可知也,能令人无危乎?能令人无惧乎?况儿名闻四海,若使苟且作事,不特不见重于清朝,亦贻笑于天下后世矣。大抵清朝外以礼貌待吾父,内实以奇货居吾父。此番之敕书与叶、阿之举动,明明欲借父以挟子。一挟则无所不挟,儿岂可挟之人乎?且吾父往见贝勒之时,已入彀中。其得全至今者,大幸也。万一父一不幸,天也!命也!儿只有缟素复仇,以结忠孝之局耳!
在两封信中,郑成功皆有类似的话:“清朝若信兄言,则为清人”、“清朝若能信儿言,则为清人”,后世有些历史学者以此认为郑成功其实重视自己的势力甚于抗清,此论甚谬,无论是写给弟弟还是父亲的信,不过都是写给清廷看的,无非是想把和谈破裂的原因归咎于清廷一方,以此来保护家人不受清廷的报复。同时他表现出其性格桀骜难驯的一面,“夫虎豹生于深山,百物惧焉;一入槛阱之中,摇尾而乞怜者,自知其不足以制之也。夫凤凰翱翔于千仞之上,悠悠乎宇宙之间,任其纵横而所之者,超超然脱乎世俗之外者也。”这是何等的胸襟与境界,“儿岂可挟之人乎?”“万一父一不幸,天也!命也!儿只有缟素复仇,以结忠孝之局耳!”无怪乎后世名臣、台湾巡抚刘铭传盛赞其:“复父书词严义正,千秋大节,享俎豆于舜日尧天。”
清廷在招抚郑成功失败的同时,招抚郑鸿逵也宣告失败。
郑鸿逵也给郑芝龙写了一封信,他不象郑成功那样的文字语气上锋芒毕露,但仍然显示出绝不降清的骨气。郑鸿逵在信中回顾马得功偷袭厦门岛以及他私下放走马得功的事情,“自放马得功之后,择地白沙,粗建茅屋,所有大小战舰,尽为渔商,与地方相安者,已三载矣。……弟受本朝朝宠遇,官居上爵,义无悖旧恩而贪新荣,……爵禄一节,弟断不敢受,亦不能受!……若退处白沙,而地方仍复相激,则弟惟有扬帆远避,虽涉险波涛,亦所甘心。”
郑鸿逵因协助马得功逃离厦门岛,致使与郑成功反目成仇,他从顾全大局出发,离开厦门岛,抵达白沙,在这里修筑起一座半月城。后来郑鸿逵得了痿痹之症,大约就是中风吧,手足都残废,他便将手下主要将领及军队与战船一并交给郑成功,自己在白沙的战船都改造成渔船,用来在海上捕鱼,因为他曾协助清军渡海逃离厦门岛,所在清军也没有进攻他的地盘。这位也曾经叱咤风云的郑军元老饱受伤病的折磨,但他仍然不屈不挠地拒绝了清军的利诱与威逼。
在第二次议和前后,郑成功又通过议和的时机,大肆征收饷粮。
虽然郑成功确实利用与清军休战的空隙,大大充实自己的粮饷,但是这种强行征收的手段,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由于郑成功不断地扩充自己军队的数量,这些军队需要耗费大量的粮饷,而郑成功能征饷之地,也不过是东南数府,僧多粥少,在各地的征收力度非常之大,往往超过当地百姓的负担。更为严重的是,郑成功的一些部将乘机捞取私利,援剿前镇的指挥官黄大振便涉嫌\"拷饷太酷\"而被郑成功赐死,但他并不是惟一受到处分的高级将领。
在黄大振被赐死后,郑成功接到举报,被委任为督饷都督的黄恺在收征饷银过程中,名目种种,强行摊派,横行霸道,多征少报,个人私吞十余万的数额。郑成功一听勃然大怒,当即派人逮捕黄恺,经过调查,发现情况属实,马上下令将黄恺斩首示众。黄恺在征饷时写的告示书中,又有\"清廷赐地\"四字,以表明征饷的合法性,郑成功一看也怒不可遏,下令将写这份告示书的掌案与户房二人也处死。黄恺所私吞的十余万的军饷也被充公。
从六月开始,郑成功又派甘辉、林胜等人前往长乐征饷,福建巡抚佟国器叫苦不迭,派人驰书一封向郑成功求情,郑成功置之不理,佟国器只得眼睁睁看郑军在自己眼皮底下公然征派助饷。到了七月,清军虽然没有放弃议和,但是仍然加强福建清军的力量,一部分清军兵马经栖霞关进入福建,郑成功加紧征饷的实施,各提督总镇再度大规模在漳州、泉州、福州、兴化一带征饷。
到了九月底,郑清谈判完全破裂,所以有一些地方就拒绝上交助饷,在福建南部的诏安溪南寨,由于拒交粮饷,郑军前提督黄廷率军荡平溪南寨。
对于清廷而言,抚局已经全然失败,所以准备全力以武力剿灭郑成功,这一年的年底,清政府任命济度为定远大将军,率军由北京出发,准备南下福建,一举消灭郑成功部。
郑成功在16531654年一年多的时间里与清廷谈判,这件事也遭致后人的一些非议,有人认为他的这种作法,根本就眼中没有永历朝廷的存在,不可称之为忠臣。其实所谓的南明政权,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只是一个空壳罢了,永历帝只是孙可望摆布的对象,根本无兵无权,美国学者司徒琳在《南明史:16441662》一书中说得好,此时\"明朝所代表的,毋宁只是一种精神…坚持抵抗外来势力侵略与控制的精神。”同时对郑成功与清廷的议和有着极为精采的评论:“一旦看清了事实,他就兴致勃勃地投入了这场纵横捭阖,作生平最狡诈的表演,……郑成功在议和过程终了时,比开始时力量更强,而清朝耗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实际上却成了输家。在此还应当注意的是,若是郑氏地盘内有明廷存在,他就不可能放手去做,这样的议和也就不会进行下去。”同时郑成功还迫使清政府释放了被俘的郑军海军高级将领林察。
战争是流血的政治,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郑成功以自己的诡异莫测,赢得了一场不流血战争的巨大胜利。其实这样说还显不够准确,因为即便在郑成功与清廷谈判之时,郑成功仍然果敢地向清廷发起军事上的挑战,这就是三入长江之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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