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个宠监死状惨烈05

季景桉手中的纸条告诉他——

        镣铐解开后往南走，看到一棵丈粗的绑了红绸的歪脖子树，再转东边小径。

        但是他此时仍旧困惑不已。

        因为这是第一张纸条的内容。

        到目前为止，他已暗中收到了三张纸条，内容各异。

        这是第二个人给的。

        这是第三个人给的。

        他按时间先后排好序。

        季景桉：“……”

        要不要这么折磨他？

        阿喵：“主人，你能分辨出都是谁递的信息吗？”

        其实是……能的。

        “第一张是齐琅渊。”他断定道。

        阿喵疑惑，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决定是否举行冬狩，是齐琅渊拍的板，筹划冬狩是礼部的事，而礼部是齐琅渊的势力。”

        “所以齐琅渊能最早，且最详尽地布置好，然后给我递出消息。”

        “你再看另外两张的内容，一个往北走等救兵与我对口号，一个往南躲到兽洞里……太草率了。”

        阿喵高兴道：“所以主人有救了！”

        “何以得出的？”季景桉不以为然：“万一，他是给我布置一条死路呢？”

        阿喵辩驳道：“原主是齐琅渊的人，齐琅渊从未想过要他的命。”

        “你不是说未来都是随机的吗？齐琅渊想不想要我的命，都在他一念之间。”

        “留我，是因为我可能有用；废我，也是他的计划之一。毕竟，我知道他很多见不得光的事。”

        季景桉声音越来越寒：“翎茳到最后，于他，确实也没多大用了。所以，不理不睬，任其生灭。”

        阿喵喃喃道：“主人……”

        季景桉恍然。

        刚刚他好像不自觉代入了翎茳的愁怨？

        不是第三者视角的气愤，而是原主本人的沉痛。

        “主人，那到底该选哪条路啊？”阿喵叫他。

        “当然是选第一条路啊。”季景桉语气轻快起来。

        阿喵：“？”

        季景桉翻了个白眼：“我要是不按齐琅渊的意思行动，会被加爱意值作为处罚的，你竟然都不随时提醒着我！”

        阿喵：我是不是该主动跟这个新手说，他已经解锁了“阳奉阴违”？

        季景桉一夜未眠，连夜赶路，一清早到达此处，就被带到了大殿。未时，冬狩便开始了。

        官兵们将人豕分散押入林中，解绑后，策马离去。

        很快，王公贵族，武将军侯，就会持着弓箭刀枪进入，把人豕当作野兽，无区别猎杀。

        或许他们还在比赛，谁猎杀的人豕最多，将成为“三祭”的功臣受到封赏。

        人豕们得了自由后，面色惨白，四下逃窜。

        他们绝大多数人穿着红衣却不解，奔逃在雪地里，异常显眼。

        为何？

        因为他们被告知，身着红衣，死于王箭之下，是最高的殊荣。

        不仅族人免罪，他们死后灵魂也会得到涤荡，来生清白做人，平安顺遂。

        季景桉：我去你大爷的来生！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他迅速将红衣剐下，卷巴卷巴，塞到肚前，就往南边儿跑。

        许是因为季景桉的行为最特殊，有几个犯人默默地跟到了他屁股后面。

        论体力，原主是个废柴。那些犯人一个个看着面黄肌瘦，却不知劳累，极能忍耐。

        简直跟丧尸一样。

        “你们到底跟着我干嘛？”季景桉跑了一路都没甩掉，无可奈何回头问道。

        “你为什么把衣服脱了？”一人僵硬地盯着他问。

        “当然是不想被发现。”季景桉跑得气喘吁吁，着急道：“这么些人一起，嫌目标不够大吗？”

        “反正也逃不了，何必挣扎呢？这是最好的归宿。”

        “死的那一刻，就不是罪奴的身份了。朝廷会将我们封为祭灵，载入史册，来生也会享福报。”

        季景桉想骂人。

        你们脑子被驴踢了，我可没有！

        他压下脾气，冷冷道：“抱歉，我不信这些。你们别跟着我了。”

        几人却突然面露狰狞。

        “我们信，你也得信！这些都是真的！”

        季景桉一惊，这些人似欲围拢过来。

        “把红衣穿上。”

        “他衣服呢？”

        “被他塞到里面了。”说话的人指了指季景桉些微隆起的肚子。

        季景桉呵斥道：“你们疯了吗？”

        紧接着他看到北面已有模模糊糊的人影，驾马而来。

        一脚踢开最近一人伸过来的手，他掉头就跑。

        可这几人就是不放过他，一边在他身后追，一边怪叫，声音传得很远。

        猎人还未至，倒是先引来了一头真正的野兽。

        吊额白睛大虫！

        “草你奶奶的冤种啊！”季景桉气疯了，也快吓疯了。

        而这几人显然不愿葬身虎口，破了福报，比起之前跑得更快。

        老虎朝他们一群人冲刺，没过一会儿，季景桉眼看就要被超到最后一名。老虎脑子不傻的话，肯定是咬走季景桉。

        帝王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最末的犯人身位超过季景桉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麻木空洞的眼神好像在说——

        不信来生与福报的人，活该。

        最前头的犯人看季景桉与自己的距离越拉越大，放下危机感，脚步慢下来，只待老虎将季景桉咬死拖走。

        可是，没人想得到，在老虎约三丈之遥时，季景桉突然像换了个人一般。

        只见原本气喘不已，垂头等死的他梗起脖子，双目赤红，以迅雷之速朝前一窜，锁住前面之人的喉头将其放倒在地。随即摁住那人的膝盖，将小腿朝上一扳！

        生生反折，关节尽碎。

        老虎已至，季景桉飞快远离。

        这个残废嘶嚎狂叫，毫无反抗之力，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咬得血飞肉散，然后像个破布袋般叼走。

        仅剩的半边脸上依然保留着死前的惊恐。葬身虎腹，尸骨无存。

        他们惊瞪着季景桉，连呼吸都安静了。

        季景桉遥然独立，眼底激红未褪，狠戾骇人，宛如深渊中爬出的恶煞。

        他尖声厉气道：“敢跟上来，我把你们一个个杀了埋掉，你们死后也是孤魂野鬼，生生世世永堕地狱。”

        说完，他继续朝南边跑去，再无人尾随。

        两刻钟后，季景桉终于看到了那棵歪脖树。

        东边一条小径，树丛更密，里面隐隐传来声响，雪地上连串脚印，通向视线尽头。

        季景桉站在路口，眉心皱起，思忖片刻，依旧走了进去。

        “求生意志”用完，他的体力进一步消减，已感到无比乏力。

        向东深入后，声响将他前后包围。铁蹄声，脚步声，树摇声，断断续续。

        季景桉风声鹤唳，不断向四方张望，神经越绷越紧。

        突然，耳后破空的炸响让他为之一惊。

        他朝左侧一摔，与此同时，冷黑的箭镞梆的一声，深深钉入眼前的树干，飞溅的枯屑打在他鼻尖。

        生死一线由不得怔神，季景桉立即回望一眼确定射箭之人的位置，拔腿便逃。

        他不再往东边跑了，而是像没头苍蝇一样朝各个方向乱窜。

        刚才，他远远看到了明黄的衣角。

        季景桉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在这个世界，他应该真的要走到头了。

        但，求生仍然是本能。

        阿喵一直没有做声给予任何帮助，大概是规则所定，有些事情只能靠他自己。

        猎手们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圈里的猎物越来越密。季景桉很快又碰到了人。

        一个铁甲将军被树枝挡住身影，季景桉靠得很近了才发现。

        好在对方也没看见他。

        这人将马栓在了远处，自己过来捡起射死的银狐，当场剥皮。

        季景桉采取保守之策，藏在树后，缓缓伏下身子，静等对方离去。

        同时他还在警惕地观察是否有其他人接近。

        视线一转，季景桉胸膛剧震。

        一个穿着红衣的人豕，趴在雪地上，直直朝他爬来。

        之前的疯人之一，他认得。

        你……他妈的……滚啊。

        那人无视他一脸怨毒，爬到了他跟前，面面相觑。

        爬行的这一段是个低洼，雪足有齐膝厚，这个人几乎将整个身子埋入雪中，只露出一张蜡黄的脸凭空移动，莫名惊悚。

        “你要干嘛？”季景桉咬牙问道。

        男人已经冻得全身僵硬，双唇紫黑，衣服上结了层冰，也不知在雪里埋了多久。

        “你……拼了、命……能活、活下去……吗？”他每说一个字都在打颤。

        “与你无关。”想了想，季景桉又威胁道：“你若敢害我，我现在就掐死你。”

        “你帮……帮我个忙……我就、不害你。”男人尽力在让自己的声音连贯。

        不等季景桉回答，他哆哆嗦嗦地从衣襟里掏出一个打着补丁的布袋。

        布袋被压得很瘪，看上去完全是空空如也。

        男人说道：“我离家时，里面是、铜板……我说、要把它变成银锭子……可什么都没有。”

        “我想回、家……你要是活下来，能把‘我’带回……我家吗？”

        布袋里是他的头发。

        他说什么落叶归根，说什么来生能带着家人享福，一下哭又一下笑……季景桉默不作声地听着。

        世道在他眼前分崩离析。

        前方那个将军已经熟练地剥完狐皮，拎着战果返回。

        季景桉没想到点那么背，这人竟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他还留了一手，就是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太乐观。

        他警告旁边那人安静呆着不要找死，扯出藏在身上的红衣，准备来一招拙劣的声东击西。

        可这人却大叫着站起，跑了出去。

        将军眼皮一抬，取出箭支，拉弓。

        这人定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弓被拉满的瞬间他眼里闪过恐惧。

        “娘啊——爹——我要回家了，哈哈哈，我要回家了……”

        他说着疯话滚入树丛，后面是长满荆棘的长坡，痴痴颠颠的声音越来越远。

        将军被激怒，追了过去，很快消失不见。

        季景桉捡起地上的布袋，攥紧。

        “我根本帮不了他。”

        这时，似是有大风，将积雪从高高的树梢上吹落，但是其中不真切地参杂着被碾压的咯吱声。

        季景桉后脊发麻，余光瞥见远处一个穿着青衣的身影朝他掠来，脚下立刻作出反应逃跑。

        他一路跌跌撞撞地，利用复杂的地形边藏边移动，可很快便落入了绝境。前方一串马蹄声阻挡了他的去路。

        他陷入被包夹之态，左右皆是死路。

        还不如和后面那阴魂不散的人拼了。

        打定主意，季景桉掉头。青衣人的速度极快，已经追至他眼前。

        “你是那狗——”

        狗皇帝派来杀我的吗？

        青衣人摘掉面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季景桉惊吓万分，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皇、皇上，您怎么……”穿成这样？

        齐琅渊几步上前，一把钳住他的手腕，怒急攻心地吼他：“你瞎跑什么？！”

        季景桉这才看到齐琅渊另一只胳膊垂下，上面一片暗红。

        有人行刺？！

        他脑海中快速回顾起先前的片段，得出结论，他好像错怪齐琅渊了。

        【齐琅渊对您凶神恶煞，爱意值扣2分，目前78分。】还有一分是危险当中的每日一扣。

        季景桉有些心虚：倒也不必如此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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