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我真该死啊！

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成为一朵相似的花，意味着将拥有举世无双的修行天赋，卡死世间仙帝、觉得前方一片黑暗的祭道领域都有机会破入其中。

    好处说完了，那坏处呢？

    那或许就是重蹈一下当年三世铜棺主人的覆辙了，体验其曾经有过的经历，比如说……亲子殇逝！

    还是为其父而死，倒下在祂之前！

    最古老的时代，轮回最初来到世间时，它太强势，除了开创者，没有人能破解，为失控的时代踩下刹车。

    哪怕人杰万千，英雄无数，也只能徒呼奈何。

    撼乾坤易，撼轮回难！

    不过，他们终究是找到了不是办法的办法，选择扛着轮回的旗帜来反抗轮回！

    ——你轮回给众生都打上了标记，令真灵不灭，意识永存是吗？

    ——那我就加大力度，将真灵的定义和解释扩大扩大化，将意识的筛选缩小化，凝聚一点又一点似是而非的微小粒子，同样的永恒不灭，却凝聚了人性中最美好的部分，对天地与众生的“爱”！

    至高天帝的亲子，他撬动了轮回的规则，并成为这条路上第一个“牺牲”的生灵！

    当然，轮回既成，牺牲便成了空谈，轮回公平的保护着每一个生灵，让他们“永生”。

    但，就是这一点，也被利用上了。

    一群最高洁的生灵，利用这样的特点，不断撕裂、破碎自己的意识后，将自身的精神几乎磨灭成空白，只剩下一点最坚定的、拯救一切的信念，伴着真灵进入轮回中，借轮回修养自身。

    而后，在重新开始的一世中，让这点信念生根、发芽，长成一个品德无瑕、节操高尚的人杰，再去重复上一世的所作所为，将重新孕育的人性美好从自我中撕裂而出，凝聚成型，洒落入人世间！

    如此，从有到无，又从无到有，再到无，辗转生死间，用无边的勇气，对抗撕裂灵魂、磨灭自我的痛苦，只为了拯救众生的信念，以及将失控的轮回遏止的豪情！

    这是一条看不见多少成功希望的道路。

    毕竟，负面情绪的积累，可比人性美好的沉淀容易太多了。

    可还是有人义无反顾的踏上了这条路。

    魔祖听着三世铜棺主人忧伤的话音，转动着时代的车轮。

    姜逸飞看见了，那最初的花粉粒子，是如何从一个极度相像铜棺主的年轻人灵魂中飞出，其忍耐无边痛苦，却在释怀微笑，带着对世间的最大热爱。

    尽管这花粉粒子的源头，相比后世的同类，很粗糙，很简陋，但给魔祖的感觉，却似乎……更加纯粹？

    “也是……”

    姜逸飞心中轻语，“三部曲的时代，虽然同样有慷慨悲歌无数，为了反抗诡异不祥，无数人杰勠力同心，在抗争的道路上砥砺前行……”

    “但是么……当诡异不祥的大山搬开后，许多人自己就撕起来了，走向堕落的路。”

    “上苍祖庭中的仙帝、道祖，当年哪个不是抗争诡异不祥奋战到死的人杰？若非如此，也难以被众生在大梦万古中，念念不忘而归来。”

    “只不过在后来，小红毛一撺掇，大饼一画，捷径一摆，超脱的胡萝卜吊在眼前，一下子就不知道多少人转型了，跃跃欲试成为幕后黑手，为众生编织了天罗地网，花粉粒子的税都收到无量量劫后了！”

    “经不起诱惑和考验啊！”

    “面对诡异不祥的不死不休，能奋战到死，但在进步与超脱的诱惑面前，纷纷拜倒，成为爪牙。”

    “而眼前这个时代……却是有许多人放弃了轮回带来的‘永生’的美好，转而化作无限的痛苦，只为拯救失控的时代。”

    “这样的信念，的确更加的……纯粹。”

    祂欣赏着那些超世的光芒。

    ——不为轮回永生，只为救世一念！

    如此纯粹，如此高洁，那尊天帝亲子的品行，相比他抽象的父亲……简直不要太靠谱了！

    “这么一看，荒与叶这两朵相似的花，他们的亲子似乎的确都要比他们更……正直？”

    姜逸飞感觉发现了什么盲点。

    在荒与叶的亲子身上，可都没有继承他们父亲的“缺点”！

    比如说，一个最爱喝兽奶，还喜欢“绑架”什么“大胖子”。

    又比如说，历代大成圣体积攒的口碑，一个“叶黑”之名，就足以让所有大成圣体挺直的脊梁都弯下去，不敢再出门跟人说——我们大成圣体哪怕面对任何敌人，纵然不敌，也是摆明车马血战到死，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他们的孩子就不同了！

    正直、可靠……可惜，这样的人都活不长，比他们“抽象”的父亲死的早。

    魔祖瞥了一眼铜棺主，决定还是不揭人家伤疤了。

    不然，人家“医闹”起来，还是很可怕的！

    ……

    纯粹而绚烂的花粉粒子，沉淀在山河中，是人世间最瑰丽的珍宝，试图潜移默化的感化逐渐疯狂的众生。

    只是，这已经有些迟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更可怕的是，那一尊盖世天帝的信仰身，早已经被众生通过轮回沉淀的疯狂与负面影响了，其背负轮回，背负了众生，亦背负了这份因果！

    而祂的被影响，又加大了众生通过轮回沉淀黑暗与疯狂的速度，左脚踩右脚，螺旋升天！

    最恐怖的是，因为那尊至高天帝的境界已然超脱，令祂这尊信仰身也具备了一部分那个境界的威能，几乎无所不能！

    纵然不至于眸光所致，重现所有，枯竭所有……却也有无尽创造之大能，翻手间造化无数宇宙天地！

    其道果，映照在人世间，无止境的满足众生的诉求，无论合理不合理。

    祂与众生的黑暗疯狂捆绑在一起，带着整个世间向着深渊冲刺而去，纵然无数英雄人杰有救世之心，又能如何？

    有心杀敌，无力回天！

    惨烈的大战爆发，最温和的人杰都选择了以生命为代价，去冲击疯狂的时代大势。

    只因为他们发现，这样做的效果最好，在死前能更大程度的凝聚“牺牲粒子”，破碎、瓦解自身意识所掉落的粒子更多！

    战斗、牺牲、自毁……甚至，他们为此还塑造了一方祭坛！

    祭坛，恢宏高大，为天帝的亲子用其数世的尸骨，混合着诸多在疯狂时代中被众生为寻求乐趣而摧毁的宇宙残骸，以及昔日三世铜棺主人建造轮回、祭祀天地、昭告众生时的天地坛，作为材料，熔铸而成！

    围绕着祭坛，血战无数，恍惚间有怎样的仪式在举行。

    姜逸飞看得眉梢扬起，动容道：“原来不止是花粉粒子的最初奠基不是你，祭海中的祭坛所有权，也不都是你的啊……”

    “这是他们的尝试，他们的努力，竭尽自己的所能……”三世铜棺主眉宇间尽是伤感，“一来，通过这样的祭坛，辅助凝聚牺牲粒子的效率；二来，也是借此呼唤于我，让我从最深沉的闭关中苏醒……”

    “唔……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魔祖略微思索后点头，理解了，明白了。

    为何，三世铜棺主曾经在高原上举火自焚，意图抹去自己的所有痕迹，结果伟力通灵不说，还有一种“大祭”的仪式先天相随？

    而这“大祭”也很特殊，战死的敌人，至强的对手，高洁的英雄人杰等，都是极好的祭品，用他们的残血，以他们的璀璨，在这座古老的祭坛上祭祀，是最为神圣的一种仪式，容不得有任何的差错。

    并且，诡异族群的统治者，那些始祖，都本能的相信，这能指向一个生灵，是诡异不祥的根源！

    尽管事实上，大祭举行了亿万次，呼叫的用户总是没有接听，但始终坚持不懈。

    这里面固然有高原意识收割生命力的需要，但……又何尝没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现在，姜逸飞了然了！

    这个世间，许多事情都在另类的轮回，哪怕不是同一个人，却有相似的事。

    相似的花是如此，这些相似的花的孩子宿命也是如此……

    人杰的献祭，以及那始终无人接听的“电话”更是如此！

    这一切，沉重到极致，即使三世铜棺的主人选择了自焚而死，试图葬下所有，相关的念也仍然在人间诸世回响，念念不忘！

    就像是午夜梦回，本该熟睡的生灵闭着眼睛却辗转反侧，忽然猛的坐起身来，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念及白天发生过的事情，良心上的谴责、愧疚，让之忍不住开口——

    “我真该死啊！”

    超脱的生灵是恐怖的、强大的，杀人对祂们不起作用了，但……诛心，依旧逃不掉。

    “看来，他们终究没有等到救世主在最关键的时刻登场……”

    姜逸飞叹息道。

    “是的，他们没有等到我……”铜棺主话音干涩，“在无止境的死亡，以及自我意识的破灭中，他们的自我最终崩溃了……”

    “还活着，还能转生，但都失去了感动的能力……”

    “他们……燃尽了。”

    “而当最后的光芒熄灭，整个时代彻底坠入了黑暗的深渊，如你所见，满目尽是邪祟……”

    姜逸飞眸光一扫，历史画卷哗啦啦的翻过，定格在某一个节点。

    救世之光凋零的那一刻，邪祟占领了整个世间！

    它们在诸世间浮现，自轮回中映照，铺天盖地，无穷无尽！

    有的邪祟，大如星辰，在体表上有亿万褶皱，并从其中延展出千百万亿的触手，长满疙瘩，滴落脓液……触手在虚空中漫无目的的划动，让它自由自在的翱翔。

    亦有邪祟，微小无比，若虫豸蝼蚁，却生有人头，五官扭曲，它们随风而漂流，随时光而游荡，自由自在的出入世间一个个活着的生灵。

    还有邪祟，与星空，与大日，与山海，与一草一木……重叠了，像是混合为一，熔炼一体。

    下一刻，那星空，那大日，那山海，那一草一木……都睁开了“眼睛”，用一种好奇而疯狂的目光注视世间！

    ……

    不能直视，因为每一刹那的直视，对常人来说，都有无尽的疯狂传递到心灵中，充斥着不可理喻的负面情绪，又有着人世间最终极的大道奥秘，是最高的“真理”。

    因为，导致这一切的生灵，祂更在“真理”之上，超越了唯一道！

    祂开辟的道路，祂留下的信仰身，以及被祂的理念所影响、改造的生灵，这一切种种结合在一起所诞生的邪祟，自然继承了这份特质！

    不过，邪祟的好日子没有能持续多久。

    几乎是在救世的光芒破灭未久，至高无上的伟力，从一处闭关地中汹涌，那是跳出此世，立在唯一道尽头、与道外虚无昏暗接壤之地，一尊沉浸在最深道境中的生灵苏醒！

    在那里，能摒除一切唯一道的干扰，人世间所有因果的影响，最清晰准确的把握自我人性的变化……当然，作为代价，人间诸世的生灵也联系不上祂了。

    但，这尊生灵想着……问题不大！

    毕竟，祂都留下了一尊信仰身，维护祂留下的理念、道路，还能出事不成？

    故此，祂放心的闭关，琢磨自己开辟的自我人性超脱之路……祂不知道体悟了多久，岁月失去了意义，直到自身的人性壮大到一种真正的极致，如同祂当年应激超脱时一般的状态了，只差终极一跃。

    这时，祂才满意的出关，重回现世，刹那而已，便知晓了这么多年来发生的所有事件。

    瞬间，祂失神、错愕、茫然、不能理解……

    祂的家呢？

    祂的幸福美满的家呢？

    祂的所有亲朋好友呢？！

    怎么一个个的，都崩溃、失去了自我，若行尸走肉？

    那一刻，祂无限的悲伤，愤怒，无法接受！

    “……你知道吗？这世间最后一个秉持救世之念的生灵，其自我崩溃的那一刻，也是我的人性圆满、强大到极点的那一刻。”

    铜棺主幽幽道：“因为从那一刻起，人间诸世彻底失去了光明，失去了变数……恰如昔日那些吞道的野心者，他们抵达巅峰时，令整个世间的超凡都熄灭了，神话成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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