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可是我不能没有你啊！

时暖在决定参加张老师爱人葬礼的那天，还给她爸妈打了一个电话。

妈妈接到她的电话后，听她说了这个想法后，问她说：“暖暖会不会害怕呀。”

从小到大时暖几乎没有参加过什么葬礼，小时候父母不让她去吃白事的酒，怕她小孩子会害怕。在时暖小的时候，还没有流行火化。故去的人，都要放在棺材里，落叶归根。

后来政府推行死后火化落地，其实就没有小时候害怕见到的那些场面。只不过时暖长大后，一直忙于学业，再加上家里的老人们就健在，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没有直面过生死。

但那天，听到张老师爱人离世的消息后，她的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蹦出了一个念头——

她想要去参加张老师爱人的婚礼。

面对妈妈说的害怕，时暖没办法笃定地说出不会害怕，但她知道，即便是她害怕了，也会有人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虽然两人一直都没有确定关系，时暖好几次都想要问他，愿不愿意做自己的男朋友，但每次话到嘴边，都咽下去了。

她害怕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但她又很明确地感觉到了对方的在意。网上总说，女生可以主动，但确定关系一定要男生来。

如果对方害怕失去你的话，一定会主动把你留在身边的。时暖决定再等等看。

要是新的一年都来了的话，他还是跟个傻子一样，满心欢喜当地走向她，却不肯说在一起，那时暖就主动出击。反正这也不是她第一次主动了。

而且女生主动比等待来的更加坦然和舒适。

时暖已经默认了严寒陪在自己的身边，所以在妈妈问出她会不会害怕的时候，时暖想到严寒会陪在她的身边，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要是暖暖不害怕的话，可以去参加呀。”

“可是对方好像没有邀请我。”

“暖暖呀，你还小。老话说，白事不请自来，喜事不请不来。所以即便人家没有邀请咱们，但是我们想去的话，可以前去吊唁。”

听完妈妈话后，时暖心里踏实了很多。

她也把这个想法和严母说了，严母说可以的呀，出葬的那天你们再来吧，头几天呀，都在忙别的事情。我们这街坊邻居都自发去帮忙的。

这些年，因为他们女儿失了心风，不少亲戚已经不跟他们家来往了。但住这附近的邻居都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得知张老师爱人离世后，自发前去帮忙。

男人们就负责一些力气活的事情，女人们就张罗着来宾们前来吊唁和一日三餐。

以前时暖看影视版《红楼梦》，秦可卿死的时候，一大家子人都在忙活，请的王熙凤来主家，来置办葬礼所需各种。也有人在酒席间谈笑风生，一点儿都不像是悲伤的葬礼。

那时候她还是懵懵懂懂的，她不太明白，故人老去，不应该是很悲伤的一件事情么，怎么还能那么坦然地吃吃喝喝呢。

那天她去张老师前去吊唁的时候也发现了，那些前来吊唁的宾客不无谈笑风生。反倒是她，一脸凝重。

她有点不太明白。

严寒比她年长些，也经历了很多。

他几年前就参加过葬礼了，是他爷爷的。那时候的他，也不太明白。直到母亲和他说，人死了总会难过的，但活人的日子还要继续啊。而且，只有我们都还好好的，老人家才会放心的。

老人说，每个人都有魂魄的，死后魂魄会回来看一眼他们在意的人。只有看到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他们才会放心走啊。

“所以，活着的人，一定要好好过。”严寒重复着说。

也是那天，时暖看到了不一样的张连程。她好像在母亲离开的那瞬间，忽然清醒过来了。

压在她身上那黑暗的一团戾气好像消失了。

她穿上了她母亲的旗袍，天很冷，她裹了一件外套，招呼着每一位来宾。并像他们鞠躬道谢。

她脸上没有笑容，但跟往常不太一样。

往常的她，两眼无神，看谁都一样。但那天，她好像一棵树，倔强而独立。

—

时暖也是后来听别人说，张老师的爱人，在离开前的一天晚上，精神状态突然变得很好，大家都没有意识到那是回光返照，还以为是她的病情有所好转。

那天她还吃了很多东西，她把张连程喊到跟前，握着她的手说：“连程啊。”

她喊她。

张连程听进去了，她不做声。

“妈妈这辈子从没有后悔生过你，唯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当初没有保护好你。妈妈现在有点累了，妈妈很舍不得你，但妈妈好像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张连程看着母亲慢慢睁开，又缓缓合上的眼，莫名的泪流，“妈妈。”

她喊她。

母亲笑了笑说：“往后啊，女儿也一定要开心快乐。做好自己。”

和女儿交代完后，张老师的爱人很平和地离开了。一句话都没有给张老师留。

当初张老师的爱人确定自己得了癌症后，是不想医治的。因为要花很多钱。但张老师并没有听，把他们俩存的那些钱，都拿出来给她看病了。

张老师的爱人说，你把那些钱都用了，女儿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

你要让她怎么办？

“可是，我不能没有你啊。”

张老师哽咽着说。

最后张老师还是带着他爱人去看病了，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剩下可以周转的钱，只有每个月的退休金。

他也教会了女儿如何去取里面的钱，只是没想到，反倒因为取钱而生出了一些事非。张老师的爱人虽然重病在床，但也听说了那事儿。

心里愧疚不已。

每日进食越来越少。

直到她知道自己命数不久，和女儿交代完后，最终离开了人世。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在张老师爱人离开后一个月不到，张老师在一场大雪后，也离开了。

那天的张连程，好像也往常不太一样。

时暖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安慰她，好像任何言语在失去双亲前，都显得单薄。

尤其她的父母还那么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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