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章 背道而驰的列车

凌晨四点二十分，文小毛满头大汗的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中的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伸手在床上摸索着找手机。

“小毛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突如其来的女声吓了文小毛一激灵，他转过头来，这才看到自己身边躺着的梁思凡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没事，可能是白天太累了，你也知道，我最近比较忙。”

文小毛生硬地挤出一丝微笑，避过梁思凡的目光，匆匆拿了烟和火机下了床。

“我去上个厕所，你先睡吧。”

文小毛一边说一边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身后的梁思凡一直神色复杂的目送他走出卧室，然后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洗手间里，文小毛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放下马桶盖子一屁股坐上去，刺眼的白炽灯和脸上冰冷的水珠，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自己已经从刚才的那个噩梦中醒来，然而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反倒觉得自己还不如回到那个梦境中去的好。

最起码在梦中，自己还有勇气去秦楠的婚礼上大闹一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无力的坐在这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燃了手里的香烟，透过缓缓升起的烟雾，他仿佛看到了一年前自己和秦楠吵架时的场景。

当时的秦楠一边流眼泪一边喃喃着让文小毛离开她，文小毛没有说话，只是从烟盒中拿出一根烟点炮，深吸一口后吐出一条烟柱，秦楠看文小毛不理自己，自顾自的拿过文小毛手中的香烟放在嘴边。

文小毛没有劝阻，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秦楠倔强的抬着头，一口一口的吸着烟，不一会，两人之间就变的烟雾缭绕起来。

文小毛透过烟雾怔怔的看着秦楠，直到秦楠手机的香烟快燃到头时，才缓缓开口道：

“你知道吗？你手指间燃烧着的，其实并不只是一根香烟。”

秦楠闻言愣了一下，不以为然的问道：

“不是烟还能是什么？”

文小毛看着秦楠的眼睛说道：

“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秦楠正要将手里的烟头扔掉，听到文小毛的话后她猛然抬起头，正好撞上文小毛如小鹿般湿漉漉的目光。

她心烦意乱的避过文小毛的目光，将烟头扔在脚下踩灭。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们从高一认识到现在，十年了，你以为我不难受吗？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我们两个结婚时的场景，无数次幻想过未来，哪怕我们没有钱，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都可以接受。”

她越说越激动，不得不停下来深吸一口气，然后才压下了不断翻涌的情绪和眼泪。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两个会没有未来，我能怎么办？文小毛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文小毛看着面前情绪越来越激动的秦楠，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抱住她，却被秦楠一把推开。

“好了，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就这样吧，再见了，文小毛。”

秦楠伸手擦干脸上残留的泪痕，深深地看了文小毛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看着秦楠离去的背影，文小毛有预感，这一次两个人是真的结束了，随着秦楠越走越远，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最重要的东西也被她一并撕裂带走了，不断从心脏位置传来的刺痛迫使他下意识的开口喊道：

“楠楠！”

月光下秦楠远去的身影停了下来，她缓缓转过身，虽然两人此时已经相隔甚远，但文小毛还是看到了她眼神中的那一抹希冀。

“我……”

我离不开你啊！

文小毛在心里疯狂怒吼，但是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语。

“我，我送你回去吧。”

话音刚落，他便清楚的看到秦楠眼中的那一抹希冀瞬间暗了下去，连带着，仿佛连两人周围的空间和时间都凝固了。

秦楠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离去，这一次，再也没有回头。

直到秦楠的背影消失在文小毛的视野中，他才松开一直紧握着的双手，两只手的手心，都已经攥出了鲜血。

皎白的月光，鲜红的血液。文小毛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明月，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胸口。

不知何时起，心痛的感觉已经消失无踪。

他低头自嘲的笑了笑。

“连心都没有了，当然就不会心痛了。”

洗手间里，指尖传来的刺痛唤回了文小毛越来越远的思绪。

他皱着眉头将手里已经熄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里，抬起头用毫无焦距的双眼直视着头顶刺目的灯光。

直到视野变的白茫茫的一片，他闭上眼睛，一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悄然滑落。

卧室中，梁思凡一直没有睡着，而是睁着眼睛无神的望着卧室紧紧关上的房门。

门外传来文小毛沉重的脚步声，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文小毛打开房门，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梁思凡，轻轻的关上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躺在了梁思凡的旁边。

就在他盖好被子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梁思凡清冷的声音。

“你又梦到她了？”

文小毛浑身一激灵，答非所问的说道：

“你怎么还没睡，明天还要上班呢，快睡觉吧。”

说完他便掩耳盗铃般闭上了眼睛。

文小毛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梁思凡的声音，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就在他放下防备准备睡觉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梁思凡的声音。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她，我没有强求你马上忘记她，可是你要知道，她要结婚了，我们也要结婚了，你们已经回不去了。”

文小毛唰的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他马上克制住了自己。

“你不要多想了，婚期近在眼前，那么多需要筹备的事情需要费脑筋，真不知道你哪还有这么多脑细胞去疑神疑鬼。”

“你什么意思？我疑神疑鬼？”

梁思凡听到文小毛的话皱着眉头从床上坐起来，啪的一声打开了卧室的灯。

文小毛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个觉怕是睡不成了，他睁开眼睛，笑着讨饶道：

“没有没有，我刚才没睡醒，脑子还不清醒呢，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计较了呗，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梁思凡丝毫不为所动，怒气冲冲的盯着文小毛说道：

“你别给我装蒜，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梦到她了，你忘了你有说梦话的习惯了吗？”

文小毛一边压着内心翻滚的怒气一边笑脸相迎的陪着不是，好不容易才把梁思凡哄好，一抬头才发现窗外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他看了眼时间，急忙起床穿好衣服。

“我上班要迟到了，先走了。”

说完他匆匆去洗漱了一把，然后推开门逃也似的跑了。

因为做了一晚上梦加上跟梁思凡闹了半夜的原因，一整天文小毛都像梦游一般，中午吃过饭以后他便借口拜访客户从公司跑了出来，躲进一家咖啡店准备找个偏僻的角落眯一会。

他毫无形象的趴在自己的老位置上，刚准备闭上眼睛，突然间手机响了起来。

他急忙调整好坐姿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那一串熟悉的号码后，他又恢复了原本的北京瘫坐姿。

“喂，一方啊，怎么想起来这会给我打电话了？”

文小毛靠在椅背上懒散的问道。

“没啥事，就是突然想起来你了，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出来坐坐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方同样懒散的声音。

“今天不行，早上出门前还跟梁思凡闹矛盾来着，过两天吧。”

文小毛苦笑着摇摇头。

电话那头的一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语气突然正经起来。

“那个，阿姨最近恢复的怎么样？”

文小毛脸上的苦笑顿时又深了一些。

“还好吧，这么长时间了，总算是有了些起色。”

“这样啊，那就好。”

“是啊。”

两个人结束了这个话题之后，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之中。

“那个……”

沉默了许久后，一方率先开口问道：

“你跟梁思凡最近怎么样？”

文小毛松了松自己有点紧的领带，仿佛想多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一样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我俩的情况你也知道。”

文小毛说完之后以后，一方叹了口气，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过后，文小毛清了清嗓子，假装不在意的问道：

“她，最近怎么样？”

一方当然知道文小毛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他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

“正筹备婚礼呢，男方我也没见过，就王悦见过几次，听说条件不错，对她也很好。”

文小毛一边听着一方的话一边下意识的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一方听出了文小毛语气中的苦涩，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说道：

“那个，其实还有一件事……”

文小毛听到一方的话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一方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的说道：

“秦楠想邀请你参加她的婚礼，让我通知你一下。”

“这样啊。”

文小毛喃喃了一句后，没有了声息。

“告诉我时间和地点，我会去的。”

半晌过后，文小毛离开了咖啡店，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他抬起头眯着眼睛望着天空中的太阳，眼神里满是浓的化不开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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