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宝玉参禅

第113章  宝玉参禅

“呦，难得我能见着妹妹手里不捧着书，打起了算盘呢。”薛宝钗笑着从外面走进来。

“宝姐姐来了。”林黛玉放下手里的算盘笑着迎了过去，“不过是老祖宗给的账本，我看有一处账不明白，正想算算呢。”

薛宝钗笑了笑，没再接话。

黛玉明白，这点账要是问薛宝钗，她定是清楚，可她不愿意叫人知道她替家里打点生意的事，遂也没说什么，只摆了摆手，叫雪雁上茶。

然她心里觉得好笑，薛宝钗家里再怎么说也是“皇商”，非一般商户所能比，又何必如此在意“商”这个身份？

每每提到都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薛宝钗心里却是另一种想，你林府清流人家，贾家又有权有势，而薛家自从废太子案被牵连，“皇商”已名存实亡。

若与小门小户比，薛家尚且能算上大户人家，可若与贾家与林家比，只能算是富而不贵，终是渐渐远离权力中心，落人一等，她怎能做到毫不介意。

彼时姐妹二人虽常玩在一起，却也是各自藏着心思，再加之有个共同争夺的目标——宝玉，是以顶多算是个塑料姐妹花。

没剑拔弩张，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也实属大家风范了。

“姐姐今儿怎么得空来了？”黛玉见薛宝钗一身烟霞色洒丝月蓝合欢花弹绡纱裙，黑如墨染的青丝已盘成发髻，再插上金镶珠花蝠簪，出落得更温婉可人。

心里又是一阵苦涩，宝钗年纪到了，对宝玉的攻势也愈加猛烈。薛宝钗面露赧色，从袖中拿出一首曲子，递给黛玉道：“这事说来也难为情，今儿我去看了宝玉，见他趴在屋子里没去书房，原本我还纳闷呢，后来袭人给我看了这。

我一看怕是那日我过生日，不过说了一句散曲‘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叫他听了进去。看这样是悟了呢……”

"哦？"黛玉接过曲子细细一读，“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宝钗又拿出一偈子递给黛玉，“这还有呢。”

黛玉展开一看，“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她读完噗嗤一笑，这个呆子。

紫娟本在一旁没将二人的对话放在心上，可黛玉刚才所念证来证去的，不是原著因薛宝钗生日上史湘云和黛玉闹别扭，宝玉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又被黛玉一顿逻辑输出，无言反驳，悲从中来，才偶有所得吗？

此段二十四字的偈语中有五个“证”字，是宝玉想从中得到情爱的相互印证，用意双关，既是谈禅，也是说情。

这情，就是他与黛玉的知己之情。

这一次因薛宝钗生日贾母有意打压，王熙凤又挺着肚子无力打趣，是以整个宴席上风平浪静。既如此，宝玉又何来这一禅机呢？

紫娟扭头去看黛玉。

黛玉面上一红，低头装作没看见紫娟咄咄逼人的目光。

前两日她听雪雁说薛宝钗日日去找宝玉，当下虽没有说什么，但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怕紫娟笑她，这才强忍着没发作。当日夜里，她去贾母处，碰巧宝玉也在那里，两人在捎间里又闹了起来。想来这是宝玉气极才写的。

“姐姐不用理他，我看他这禅还差得远呢。”黛玉急急对着宝钗道。

紫娟会心一笑，看样是两人又吵架了，知道羞，还打量着瞒她呢。

“此话怎讲？”薛宝钗疑问。

黛玉指着字道：“且看他的偈语最后两句：‘无可云证，是立足境’，他执着于‘立足之境’，就是执着于‘有’，离真正领悟禅宗的“空”还远着呢。”

薛宝钗恍然大悟，“是了是了，无所谓‘证’，无所谓‘有’，无所谓‘无’，这才是六祖慧能诗中所说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启众者翻转尘心、持守真心，方是真正的超脱和干净。”黛玉笑着点头，看了眼宝钗，轻声问道：“姐姐是想叫我同你一起去劝他？”

“正是了，眼下宝玉好不容易才捡起仕途经济，正发奋好学呢，忽地一下参禅……”

她知黛玉没那么好糊弄也就直说了，“这些道书禅机最能移性，要是日后再说出这些胡话来，存了这个意思，入了空门，我就成了罪魁祸首了。”

说着便要将这些撕了。

“哎，不该撕了，等我去问他，咱们一块去。”黛玉将纸抢过，笑着扯了宝钗跑了出去。

“姐姐我去跟着伺候吧？待会回来讲给你听。”雪雁也猴急想要跟着窜过去。

“你这猴，去吧，可听仔细了。”紫娟笑骂。

待到了宝玉房里，他正郁郁不乐执笔又写着什么呢，黛玉猛地将笔一抢，对着宝玉笑道：“宝玉，我问你，至贵者‘宝’，至坚者‘玉’，尔有何贵？尔有何坚？”

这是禅宗机锋问答的方式，单从字面上看，是对宝玉其人价值与品性的诘问。但若从禅理方面着眼，则是在考察宝玉对于自性的体悟程度。

宝玉楞了，机锋问答，要用非常语来检验、印证对方的解悟程度。黛玉虽并不参禅，但很擅长这种游戏。他初次接触，一时答不上来。

薛宝钗笑着凑近宝玉，“颦儿的机锋，你倒快答。”

宝玉挠头，半天也没憋出来，“饶我一会，我再想想。”

“那可不成，现下答不上来，就算输了，你明儿才能想出来我还要等到明儿个不成？”黛玉笑道：“你那首偈子末尾上说，‘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依我看呐，还未尽善，我再续两句，‘无立足境，是方干净’。连我和宝姐姐所知所能的，你都不知不能，还有脸参禅呢。”

宝玉怔了怔，细细想了黛玉两句，发觉黛玉要比自己境界更高，顿觉羞愧，眉间一扫郁气，展颜道：“谁参什么禅，我不过是一时闹着玩玩罢了。”

薛宝钗这才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

后雪雁回去支支吾吾半天也没给紫娟讲明白，亦是憋得面红耳赤，“他们说的我听不懂嘛……”

紫娟笑了，好在她偷偷跟去听了，宝玉已是悟性极高，奈何身旁两个大学霸，全方位碾压，愣是将他从禅的门口又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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