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薛宝钗的不易

第88章  薛宝钗的不易

“母亲这么说，是我真的像哥哥说的那么不堪了？”薛宝钗眼眶含泪，忍着怒气，浑身颤抖。

“我说你这孩子也忒没眼力，你哥哥眼下受了伤，躺在床上，你说他干甚？怎的这么大的火气！”

薛姨妈言语中明显还是偏向儿子。

薛宝钗捂脸，珠泪滚滚，“母亲怎的一味偏心！哥哥说我进宫被刷了，还不是因为他为了抢香菱打死了人，事情漏了，我这才落选的！

明明是哥哥的错，我不去抱怨他，凭什么叫他来骂我！

要我说母亲也有不是！咱们家人口单薄，父亲既然去了，按理说您出面料理家里那些生意，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您只知宠着哥哥，叫他守着家业坐吃山空，后又不叫他去管，反而叫我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去管，您怎么不想想，叫别人知道了，该怎么笑话我！

宝玉才从扬州回来，刚见面就说以后要和我学做生意！他们家姐妹都知道了！我找不到好人家，都是母亲的错！”

薛姨妈大怒，她没想到往日里千依百顺的姑娘，如今就差指着她骂了，“你！你这没良心的，你姨妈整日坐在宅子里管家，上上下下好不威风，你就忍心让我出去抛头露面，干那不入流的事？！

我生你养你这么大，叫你做点事你就这么不情不愿的！我是白养你了罢！如今翅膀硬了，你是想要造反不成！平日里，冷香丸可继续吃呢？！”“母亲莫要生气，我看她今儿是糊涂了！——莺儿！拿出冷香丸来，多给姑娘吃几颗！”薛蟠躺在床上大吼。

莺儿一时愣在原地，看着薛宝钗，怒目圆睁，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你这蹄子！”薛姨妈起身，重重一巴掌甩在莺儿脸上，“大少爷吩咐你也吩咐不动了不成！”

莺儿这才捂着脸哭着去拿了，颤颤巍巍递给宝钗。

“我不！”薛宝钗登地起身，哭喊：“我为什么要吃这个劳什子！吃得我每日不人不鬼，说话做事要细细掂量，我受够了！”

说着从莺儿手里抢过冷香丸，狠狠砸碎在地，哭着冲了出去。

留下一屋子人惊在原地，薛宝钗，疯了不成……？只有莺儿，瑟瑟发抖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拾着地上的狼藉，要知道这丹药来之不易，以后怕是更不易……

薛宝钗心里的苦她全都明白，她自幼好强，事事拔尖，无非是想向父母证明，她一个女孩不比哥哥差。

可无论她怎么争，怎么抢，薛姨妈一颗心仍死死拴在薛蟠身上。为了薛家，薛宝钗是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可事与愿违，她步步为营，步步失利，身后还栓着薛蟠这个巨大号拖油瓶，坏事精，换做是别人，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薛宝钗，不易啊。

——

话说袭人这边晚上从家里回来，见满屋子的丫鬟婆婆如受了惊的小麻雀，个个瑟瑟发抖，不知是怎么了，问了宝玉，宝玉也道奇怪。她想起今日母亲说要赎她回家的事，又想近一年以来宝玉愈发冷着她，便有心一激，巧言叹息道：“今儿回家，听说我那姨妹子明年就要出嫁了。

从我来这几年，姊妹们都不在一处，如今我要回去了，她们又都去了……”

宝玉听这话内有文章，撂下书本问：“怎么，你如今要回去了？”

袭人笑道：“我今儿听我妈和哥哥商量，叫我再呆一年，明年他们上来，就要赎我出去的呢。”说罢拿眼偷偷去瞟宝玉。

宝玉听了心里有些难过，怎么说也是自小待在一起的，微微叹息，“既如此……到时我定厚礼谢你，也不教你白伺候我一场。”

“啊……？！”袭人心里一惊，手上的茶碗顿时摔在地上。

“怎的？”宝玉不解。“爷真要我回去……？”袭人颤声。

“这话奇了，怎是我叫你回去？你也不是家生子，幼时因家里没钱把你卖进来的，父母兄弟都不跟你在一处，如今他们富贵了，能赎你了，我还怎好拦着？

就是朝廷宫里，也有个定例，没有长远留下人的理，别说我们家了。”宝玉拿起书本继续读着。

“可太太……叫我好好伺候你……”袭人小心挣扎。

“你自小服侍人便细心体贴，以往服侍史大姑娘，后又跟了我，全府上下没有不夸你的，太太叫你好好伺候也是常理。

只是如今你也大了，若你哥哥来赎，太太说不准念你这些年尽心尽力，也不要身价了，直接开恩让你去了。

到时候叫晴雯麝月她们服侍也是一样的。”宝玉说着，又翻了一页书。

“啊……”袭人吓得再无话了。

宝玉见袭人脸上阴晴不定，只当还没说明白，她怕不肯放人，思忖半晌，又解释道：“你放心，我们家里从没干过倚势仗贵霸道的事，定不会叫你骨肉分离。”

袭人没想到捉鸡不成蚀把米，崩溃大哭，“原来这些年我跟的都是个薄情无义的主子！”

宝玉一惊，放下书去哄袭人，“这是怎么说的，不是你要回，怎的成了我无情无义了？”

袭人绞尽脑汁，“我……我家原就卖的死契！哪有卖了死契还能赎的呢！你真当我家是没脸没皮的不成！”

“这好说……”宝玉刚想劝慰。

“你别说了！”袭人强抢白道：“家里即卖了我来，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回去的！你死了这条心罢！”她自被家卖进贾府，吃穿和主子一样，又做了一等丫头，少不得也有些脸面。

加之贾府中从不曾作践下人，恩多威少，平常家的寒薄小姐也比不过她们尊重，寻常人家当时好玩意的，她都看不上眼，怎么可能真的要走？

她没想到，宝玉往常仗着贾母宠爱放荡驰纵，任性恣情，最是不务正业。

如今也不知怎么了，大正月的书本不离手，也不调脂弄粉了；说话办事也愈发正经，百事检点，许久也没吃人嘴上的胭脂的毛病了。

如今她是不管软的硬的，宝玉统统不吃，眼看着他越来越不受掌控，气得她呜呜直哭，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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