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小人得志

第70章  小人得志

自从王熙凤怀孕，放了管家大权，便日日呆在屋中安心养胎。

这可把李纨高兴坏了，她青春守寡，身边只有一个儿子。

等儿子出去上学，她便枯坐房中静等他下学。

这么多年下来，再锋利的性子也被抹去了棱角，年纪轻轻竟心如槁木死灰，仿佛是深巷中一泓无波的古井，沉静，从容，却也满是沧桑……

按理说这位封建淑女和王熙凤这个辣妹子本不是一路人，玩不到一块去。

可府里偏除了王熙凤都是个半大的小丫头，更和她这个寡妇玩不到一块去。唯有王熙凤脸皮厚，什么都敢说，与她相处久了，倒也让李纨毫无波澜的心，渐渐起了小水花。

眼下王熙凤得了闲，李纨心花怒放，终于有个解闷搭子了……

这日，她去找王熙凤，路上偏巧碰见赵姨娘，又被她显了一脸。

明里暗里地说她的儿子把学堂里的少爷们全都比下去了，十分小人得志。

要知道，李纨的儿子贾兰，也在学堂上学，这么一来，赵姨娘毫无疑问又把这位大奶奶给得罪了。

亏得她好性，冷哼一声便走了。

一进屋，王熙凤正歪在红木雕花架子床上，一件葱绿底缠枝宝瓶妆花褙子，映得清纯动人，云鬓只略略挽起，更显悠然自得。

“你是个好命的，眼下府里，也就你这儿能这么自在了。”李纨笑道。

“姐姐来了，丰儿，快看茶。”王熙凤刚要起身，李纨便把她按了回去，“小祖宗，你快好生躺着罢，咱们之间不计那个虚礼。”

“我也就是做做样子，料想大奶奶定会疼我！”王熙凤打趣道，这才笑着又歪着躺下了。

“你这泼皮破落户儿！”李纨笑骂。

妯娌俩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大宅院里的主子们有一点好处，就是时间无限多，怎么打发都似用不完一样。

眼看一个话题落下，喝两口茶，另一话题又慢慢磨出来了。

这不，话赶话，李纨就将刚儿碰见赵姨娘的事说了。

只见王熙凤脸上一哂，啐了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考上状元了呢！不过在家里考了一次，也值得她这样显摆！”她对贾环倒没什么意见，只是赵姨娘，每每见了，都打心底里地瞧不起她。

明明是个奴才，偏要逞着端出主子的架子，加上正房与姨太太本就是天然的水火不容，她是怎么看赵姨娘，怎么不顺眼。

偏赵姨娘又是个没脸的，旁的全不在乎，不管你怎么看她，她好像全不在意，撒泼打滚没在怕的。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至贱则无敌。

除了贾环，旁人一时还真难以伤了她。

“唉，这话也就在房里说说，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可不好。”李纨小心提醒。

“你放心，我晓得。”

——

赵姨娘逢人便无差别攻击，在下人这倒也没人敢说什么，只是在王熙凤等主子眼里，便如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王熙凤看不惯她那得意猖狂的样子，叫来宝玉好好给他鼓励动员一番，叫他下次必定得考好了！

王夫人和老太太亦是如此。

众人自是不敢和贾政直言，只是日子久了，难免还是让他在下人嘴里听见了几耳朵。

他绷着个脸，指着赵姨娘，怒斥她不像样子，赵姨娘当即跳起反驳了：“我儿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回！

我这么上赶着说老太太近日里才多看了环儿一眼，要是我不说，谁还拿他当个主子了！”

贾政知道这母子二人日子不好过，便也没再狠心说什么。

赵姨娘正在兴头上，插着腰肢，大声嚷嚷：“再说了，考得好怎么就不让人说了！那状元郎还脖子上戴着大红花满城晃悠。

生怕别人瞧不见！还挑个高高的马上坐着呢！我还没给我儿扎花骑马呢！”

贾政被她逗乐了，她虽言语粗俗，说得也不无道理，只得摇头在笑，又嘱咐几句可别在太太、老太太面前这么说。

赵姨娘笑着扭进贾政怀里直说放心。

她那边锣鼓喧天，儿子贾环也没闲着。

在赵姨娘的教唆下，他走路都开始昂首阔步，端起少爷的款了。

拿鼻孔看人更是稀松平常。许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他将自己曾受到的冷眼，蔑视，十倍百倍变本加厉的欺辱到仆人头上。

往日里见了丫鬟便骂，看见小厮便踹，一时间狗见了他都得掉头就跑。

这日他见到宝玉，昂着头，鼻子里哼出一股气，嘲讽道：“呦，这不是二哥哥吗？没事不好好读书，出来晃悠什么？”

这几日飘得他是连宝玉也不放在眼里了。宝玉气不过，指着贾环，怒道：“谁教你的，敢这么和我说话？！”

贾环一把将手打开，昂首笑道：“二哥哥好大的脾气，弟弟与你说几句话都不成了？老爷这回子正在我母亲房里，二哥哥要不要去告上一状？”

言语中又重重强调了“母亲”二字。

宝玉气急，知道他这是在嘲笑自己，往日里老太太宠着，遇到什么事他只要去找大人便成了。

一来二去，不少下人笑他自己没主意，遇事只知找妈。只是往日碍着老太太的面子，大多人都不敢说什么。

如今贾环不过一次小小的考试，竟仿佛金榜题名般，日日在府里耀武扬威，偏又在老爷面前，装的十分乖巧。

气的宝玉一时拿他没办法。鸳鸯正捧着一碗燕窝准备给王熙凤送去，路过这边，见贾环那副讨人嫌的嘴脸，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过来拉宝玉，“二爷和我们去玩罢。”

哪知贾环胆大包天，猪油蒙了心，连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也敢骂，“你这蹄子，看不见我和宝玉说话？！也敢来拉人？！”

“呦，爷这是和我说话呢？就连老爷们，往日里也没这么和我说话的。”鸳鸯将宝玉扯在身后，单手叉腰，斜眼去看贾环。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拿老爷们压我，今儿我就骂你了，你能怎么着？不仅骂你，我还打你呢！”说着扬手重重扇了鸳鸯一巴掌。

当啷一声，鸳鸯手里的燕窝摔碎一地。

宝玉来不及拦，大骂贾环。

鸳鸯眼眶含泪，不敢相信捂着脸，姣好的五官顿时变了颜色，恶狠狠道：“你且等着！你敢打老太太身边的丫鬟，还把二奶奶的燕窝打了！我这就去找老太太！定饶不了你！”

贾环一听老太太，再想二奶奶，当下慌了，找回为数不多的理智，紧忙去拦鸳鸯。

宝玉哪里肯干，将贾环硬是拦了回去。

一时间两个主子推搡着打作一团。

宝玉好歹在扬州救灾时练出一点子力气，拳脚毫不犹豫向贾环身上招呼，打得他是身心舒畅，大汗淋漓。

贾环被揍得哭天喊地，“二哥哥杀人啦！”

下人哪见过这阵仗，慌得来拦。

一时间，惊动府里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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