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身不由己

第49章  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身不由己

宝玉从容应对，“近些日子在与林妹妹读《四书》，眼下已能熟背了。”

“哦？我素日里听闻你是不喜仕途经济的，竟也愿读《四书》？”林如海略感惊奇。

宝玉摇摇头，小声地说：“侄儿不敢瞒姑父，起初我是不愿看的，后来看了也不是为了仕途经济。

只是为了能让父亲开心，少挨些骂是了。

只是后来熟读后，发现原来我今日之困惑，老祖宗们早就有了，并在书中写出了答案。

只可惜世人读书只是为了仕途经济，反而舍本逐末了。

老祖宗虽说要德才兼备，可侄儿读完发现，书中更注重的是德，然后才是才。

可如今世人一味追求才，反而德不配位……侄儿愚见。”

宝玉所言恰恰说中林如海内心中最纯净的那块圣土，如若人人重德，他又怎会被害到如此地步？

宝玉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悟性，果真不俗啊……

林如海有意问道：“如此听来宝玉倒是想做德才兼备之人，想来日后是个好官？”

宝玉仍是摇头道：“侄儿性直，看见不平事就口无遮拦，性子又莽撞，要是真做官说不定几天就被参了。

倒不如做个闲散书生。家里的事自有父亲和老太太做主，内里又有凤姐姐料理。是什么也不用我操心的了。

我只需背背书，哄得他老人家高兴罢了。姑父多年没见父亲，严厉起来真真是吓人呢。

我倒是羡慕林妹妹，有您这么儒雅的父亲……”

林如海大摇其头，显是对宝玉此言极不认可，严肃道：“你可想过，你们一家子人口众多，如今靠谁顶着？靠什么过活？

你想做个闲散书生，可知你父亲年轻时是何模样？倒是比你更像闲散书生。”

“哦？”宝玉被问愣了，不解地看向林如海。

“想你父亲年轻时也是诗酒放诞之人，与你如今几乎一模一样；却为了光宗耀祖，为了你们这一大家子，终还是转了性子。

眼下你小，上有父母老太太护着，下有小厮丫鬟哄着，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待日后你独个成了家，父母不在，你又如何养家呢？

你可知，我年幼时也不想做这仕途经济，可林家人口单薄，如若我撑不起来，还哪有你什么林妹妹呢？终究是身不由已罢了。”

林如海语重心长，他知宝玉是个好苗子，只是从小被保护得太好，又涉世未深，竟还如同懵懂小儿。

如果黛玉一心钟情于他，他少不得要担起贾政的担子帮宝玉开开窍，教他成长。

贾政为人他素来清楚，当朝独尊儒术，儒家又强调严父出孝子，加上贾政本就迂腐，是以，贾政对宝玉更是严上加严了。

有事没事骂两句“作死的畜生”，换做谁还敢在贾政身边晃悠？

宝玉一见贾政就溜，自然父子之间生分不少，贾政也没有了可以教育儿子的机会，更是气不从一处来，一见面便逮到机会骂得更欢。

如此反复，宝玉甚惨。

家里王夫人是个蠢的，老太太又极度溺爱。在这种环境下，宝玉还能长成这样，已是十分不错了。

林如海膝下无子，见了别家儿子心里颇为羡慕，对宝玉自是言语亲近。

他又不似贾政，宝玉不用见了就想跑，闲暇时如能叫上宝玉指点一二，既能教他成长，也能弥补些心里遗憾。

念到此处，林如海看宝玉一脸沉思，遂又补了一句，留了个作业。

“你日后回去留心看看你薛大哥哥一家，见他那个样子，薛家日后该当如何？再想想你日后又该当如何？”

他又与宝玉闲聊了几句，心里已有盘算，便叫他回去了。

宝玉走出屋，长长吁出一口气，后背几乎湿透，也不急着换衣服，穿过小桥，绕过几个游廊，这才走到林黛玉院子里。他记着贾琏的嘱咐，这不比自家，不能随意钻进姑娘屋子，这才立在门外叫道：“林妹妹可在屋里？我来找妹妹说说话。”

紫娟听声便开门将宝玉迎了进来。

林黛玉见宝玉脸上挂着汗水，拿出帕子递给他，轻声问道：“父亲问你什么了？怎么弄得一脑门子汗？”

“聊了许多，我一时想不明白，确也知道姑父这是为我好，你知道吗，父亲和姑父年轻时竟也不想做这仕途经济。”

黛玉点点头，这时崔妈妈挑了帘子进来，如今家里有了小姐，她便不敢擅自做决定，有几个事情来请黛玉的主意。

黛玉细细听崔妈妈汇报后，很有条理给了意见叫她照着去办，这才又与宝玉说话：“我往日里有听说过一些。

父亲说二舅舅年轻时与你很像。”宝玉见黛玉吩咐妈妈桩桩件件很是清楚，低头叹道：“如今连妹妹做事也愈发妥帖了，想来只有我一人长不大罢了……”

“这是什么话？你当我想要这样妥帖？还不是身不由己……”黛玉被他勾得也颇有忧愁。

“又是身不由己……父亲和姑父也是身不由己，如今林妹妹也是这样。”宝玉叹气，又托腮感叹，“人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身不由己呢……”

一时间，屋内无比安静，只留下思绪乱飞的声音。

紫娟见这两个小人一个满脸问号，一个一脸忧愁，再想下去都快要出家了。一大清早就想这么无解的问题，这一天还怎么好过？

忙使唤丫鬟端进来几个食盒，把把早饭取出来一一摆在桌上。

雕花红木桌上，香气四溢的大枣莲子粥，饺皮薄如纸片翡翠小饺子，热气腾腾的枣泥糕，还有各种小菜：胭脂鹅片、碧玉簪等，颜色鲜艳，叫人看了都胃口大开。

准备妥帖后，紫娟朗声问道：“姑娘，快来吃饭吧，宝二爷在这一起吃罢？”

宝玉点头，一脸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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