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林如海的秘密

第46章  林如海的秘密

林如海自幼饱读圣贤书，修仙问道之事一概不信，他见周清玄不过二十来岁，脸上满是毒疮，唐突无礼，全无仙风道骨。

心里更是认定此人江湖骗子无疑。料想女儿定是年幼，被人蒙骗了去，因此没将周清玄当回事。

他端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淡淡道：“有劳小师父。”言语中颇有不屑。

周清玄见他一脸淡漠，心已明白，索性也不探脉，直接说道：“老爷已时日无多。”

“哦？”林如海心里冷哼，他的病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之人稍加打听也是能知道的。

他静静看着碗中的茶叶，漫不经心问道：“既如此，小师父有何高见？”

周清玄手握一把折扇摇了摇，惋惜道：“林家作为世袭之家，到大人这一代，本已经到了尽头。若不是大人上进，考取了探花。林家，必然没落。

我本以为大人重振林家门楣，有松柏之志，弘毅坚韧；可没想到今日一见，大人竟是个一心求死的懦夫。既如此，神仙也难……在下不救懦夫，告辞了。”

说罢不顾林如海微怒的双眼，便向门外走去。

“且慢。”林如海为官多年，谁见了他不是卑躬屈膝，如今被劈头盖脸一顿输出，声音变得有些寒冷，“一心求死，何以见得？”

周清玄微微一笑：“这话说来且长，大人可有耐心听我细细说来？”

“请。”林如海冷道。周清玄自顾坐在椅子上，呷了口茶，缓缓道：“大人为官清廉正直，爱民如子，多年来颇受皇帝喜爱，不成想官场得意之时却中年丧子。

后受命来到扬州担任巡盐御史，到任才一个多月，林夫人竟也一病去了。

接连而来的丧妻丧子，倘若是天意或许大人还会继续苟活于世。可这一切，你知道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一场因你而起的人祸！

于是你心灰意冷送走黛玉，准备与他们殊死一搏。只不过后来，你输了……”

此言一出，仿佛一颗地雷，“轰”的在林如海心里炸出了个窟窿，他双拳紧握，颤声骂道：“满口胡言！”

周清玄反唇相讥：“满口胡言？未见得吧？！”

他继续道：“其一，林夫人逝时大人还不到五十，大可以续弦再娶，然大人却再无续室之心，置林家血脉传承于不顾。

其二，当今圣上以孝治天下，大人乃天子门生，按礼仪规矩，父母去世，子女应当守孝三年。林夫人去世后，贾雨村原本打算离开林家，按理说你更是要让林黛玉守孝才是，但你却让林黛玉守制读书，置规矩于不顾，何其怪哉？

且林黛玉不等出孝，贾家老太太便来信要接黛玉，贾母本是书香门第之家，又在贾府生活多年，规矩礼仪，她自然最是清楚，所以贾母不顾礼仪突然来信，定是得你授意。

第三，贾雨村送黛玉上京，大人不仅为他修书引荐更是斥巨资为他筹备，颇有散尽家财鱼死网破之意。

种种这般，大人如何辩驳？”

字字如刀，刀刀扎在林如海心上。只见林如海登时跌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盯着周清玄许久。周清玄只是自顾喝茶，气定神闲。

过了半晌，林如海似乎默认了这个事实，凄声道：“既然你如此清楚，那也定然能猜到我为何一心求死。”

“你想示弱，认输，以此保护林黛玉，林家唯一的骨血，怕他们连她也不放过。”周清玄直言。

“不错……”林如海仿佛老了十岁。

“可是林黛玉早就已经中毒了，和你的毒一模一样。”周清玄一字一句，声音铿锵有力。

“什么？”林如海惊骇。

周清玄缓了语气，温言道：“你们久未见面，林黛玉惦记父亲身体，自然不会刚见面就告诉大人中毒之事，就像大人，不也什么都没有告诉她么……”

“可玉儿看起来无恙？”林如海难以置信。

“因为她身旁的紫娟一直在救她。你一问便知。”

“难道……此毒可解？”林如海心里闪出一点希望。

周清玄目视林如海，一脸郑重，“可解。”

林如海神色闪烁，周清玄加了把火继续道：“大人如此隐忍，唯一骨血却仍遭毒手；既如此，大人是要一心求死？还是……背水一战？”

“你能救我？”林如海颤声。

“能。”

“为何愿意救我？”

这话有点不好解释，周清玄沉思片刻，说出此生他觉得最是肉麻又很有道理的一句：“为江山社稷救一个栋梁，为黎民百姓救一个好官，为林家独女救一个父亲。”（此处应有掌声！）

林如海泪目，起身弯下膝盖，向周清玄叩首泣道：“……愿听道长安排！”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女人尖锐的声音：“老爷，该吃药了。”

“进来罢。”林如海擦了擦眼角，神色恢复往常。

那女人是崔妈妈，贾敏的陪嫁，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精瘦的脸，目光如炬；进屋放下药偷偷拿眼看了看屋里的情况，再无他话便退了出去。

以往送进来的药林如海只是偷偷浇花，这一次，他一饮而尽。

想当年，林如海凭一己之力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那时他只信人定胜天，势要忠君爱国，与贪官污吏不共戴天。

可随着他查的越深，黑暗中的双手也逐渐向他靠拢。

他终究是低估了人心，也小瞧了那些人在利益面前的疯狂。在他与黑暗殊死搏斗时，圣上却突然下旨，叫他不要再查……

数十年的披肝沥胆，数十年的殚诚毕虑；到头来，他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个笑话，拼尽全力，却落了个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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