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毫无头绪

　　“这个时候，皇上就要来了吧。这样的日子，虽然短暂，却也足够。”佟佳氏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身上笼罩着淡淡的温柔，仿佛只是寻常人家。
　　纪宁蹙了眉头。
　　皇上也不是神医，来又有什么用。
　　“我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不怨你。”佟佳氏看向人，声音坚定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现在爱我，这份爱给了我力量，也给了我的孩子一个安稳的未来。”
　　四阿哥和八公主，是她最深的牵挂，她已经为他们安排了最好的出路。
　　纪宁肝火四冒，压下怒意，试图引导人。
　　“你的爱是深沉而纯粹，但娘娘可想过，生命的意义，仅在于此吗？”
　　佟佳氏微微一愣，目光一丝迷茫后很快恢复坚定，“我当然明白，但皇上的宠爱，本就是我进宫的初心。”
　　纪宁彻底明白了。
　　皇贵妃觉得自个要死了，在病痛折磨下，皇上爆发出为数不多的深情，临死之际交待好孩子的后路，自甘迷失在这样的柔情中，静静死去。
　　脑子简直被月老的红线拧成了麻花，不可理喻。
　　愤怒道：“所以，你把四阿哥和八公主托付给我，是想减轻你的愧疚，还是，掩饰你的懦弱？娘娘真的以为这样做就能逃避现实吗？”
　　声音拔高满带指责，完全不符合对上的姿态。
　　环佩正要呵斥，云嬷嬷却擦着眼睛，拉着环佩出门，关门。
　　知道皇贵妃立好遗嘱，分配财产，将身边所有人去路都安排好，云嬷嬷想跟着死的心都有了。
　　那话刺痛了佟佳氏心中某处，冷斥道：“放肆，本宫现在还是皇贵妃，容不得瑜妃你这样说话？”
　　没有恼羞成怒。
　　纪宁放缓语气，说出的话依旧扎人，“娘娘自以为安排好了一切，实则，只是在逃避现实。娘娘的身价自是不俗，两个小儿，在这深宫中，没有你的庇佑，如何护住巨财？”
　　纪宁猜到了佟佳氏想说什么，继续道：“是指望他们的阿玛吗？”纪宁摸着腹部，“如今宜妃、贵妃、我，都怀孕了，这紫禁城，以后还会产生多少位阿哥公主？娘娘你指望皇上，可皇上顾天下事，又顾得上每一位阿哥和公主吗？我的处境，娘娘心里应是清楚，一步错，便入那万丈深渊。谁去守护他们，都不如他们的额娘来守护！”
　　佟佳氏猛然站起，满脸愤怒，顾不上什么仪容规矩，摔了桌上的一套茶杯。
　　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你说得容易，太医院无能，我的性命保不住，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本宫尽可能减少他们受到的伤害，已经是最好的打算了！”
　　瞧她发泄出来，纪宁倒松了一口气，“娘娘不想让他们受到伤害，是大爱。那你呢，你的痛苦，你的挣扎，难道就不值得被看见吗？”
　　“一个人若连自己的生命都漠视，旁人又如何会珍惜对待他们的孩子。”
　　佟佳氏讲不过她，无力坐下来，“看见了又能怎样？”
　　纪宁继续加了一把火，“皇上会来，可以是因你们青梅竹马的情谊，可以是帝王对与他枕边人的责任，也可以是娘娘多年为他操持后宫的劳苦功高，可那绝不会是爱情。”
　　在人气得眼神似乎能杀人时，骄傲了语气，“皇贵妃身居高位，被人前后拥簇，是这后宫中最有资格坐在皇上身边的，不知叫多少人羡煞。想要什么，就去争，而不是坐在这里等待命运的安排！”
　　“你别以为我将他们托付给你，就不敢动你！”佟佳氏恶狠狠道。
　　心却不由自主往那方面飞翔。
　　火候到了，纪宁极其轻柔而坚定道：“在诊断还没出来之前，一切都还有可能。娘娘现在最该做的，就是积极配合太医，哪怕，在民间寻访名医，活着才最重要。”
　　这些话语，没有雷霆万钧的震撼，却直击人心，让人无法抗拒。
　　胭脂冷淡的脸庞上，眼眸比星光还彩，射出熌灼灼一道毫光。因这份执着与坚毅，整个人蒙上一层光芒。
　　犹如晨曦破晓，璀璨而叫人向往。
　　如被蛊惑了一般，一股力量暖着那弥久已坚的冰冷绝望，佟佳氏定定看着纪宁。
　　她还没看着他们长大，哪里不想活呢。
　　纪宁受不住那样得到救赎一般的眼神。
　　她也含着私心。
　　起身告辞。
　　刚转了宫门，皇上的圣驾声音就响起。
　　......
　　“臣妾给皇上请安。”
　　“快起来，你身子这样，朕早说过......”
　　佟佳氏再看人时，发现，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她能舍弃生命，能舍弃四阿哥和八公主，也能......舍弃......
　　纪宁回了宫。
　　虽然现在唤回人的死志，在没有治疗方案前，一切都是空话。
　　诊出来皇贵妃的脉象离奇，竟有滑脉，滑脉有孕兆。
　　细细去比对了几种脉象。
　　她发现，所有的脉象，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气血淤堵。
　　其他的，再不晓得了。
　　纪宁又一次感叹落后的无奈。
　　无比想念，此时可以有一台精密仪器咔咔几下检测出其症状。
　　但总觉，她好似忽略了什么。
　　半下午，纪宁忧心，又去了承乾宫。
　　她发现，她想做的事情，如果有了皇贵妃的加入，风险有，可，可行性大大提高了。
　　此时，恰碰见太医正在诊脉。
　　纪宁阐述了自己的看法：“本宫思量，皇贵妃所有脉象似乎有一处共通点，那便是气血淤堵。倘若往这个方向深究，或许能有一丝转机。”
　　内心矛盾至极，既不敢抱有太多希望，却又怀着那么一丝微末的侥幸。
　　太医满脸愁苦，无奈地摇了摇头，声音中满是挫败：“臣对每一种脉象进行细致入微的分析，殚精竭虑对症下药，尝试了林林总总的法子。给皇贵妃开药，慎之又慎，迄今为止，所开之药皆是温和之方，只能稍缓现有症状。”
　　而那脉象的反复多变，实在是令人惶恐不安。如今，他们更是绞尽脑汁，致力于寻找究竟是何缘由导致这般变化。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越发压抑沉闷。
　　纪宁瞧着他们一个个诊脉，与旁的太医商讨。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毫无成果。
　　重新燃起来的微末希望，激起了佟佳氏内心深处的不甘，又听到这样的结果，有些呆怔地望着纪宁。
　　纪宁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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