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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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朱漆大门前,气氛凝滞如冰。
范隐拖着昏迷的林共,像拖着一袋沉重的货物,停在了门前石阶下。
粗糙的石板路上,留下一道断断续续,令人心惊的暗红痕迹。
林偌辅早已等候在门内,一张脸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得到了消息,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般屈辱的景象。
自己的儿子,当朝宰相的二公子,竟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践踏。
积攒多年的权臣城府,在这一刻被汹涌的父爱与愤怒冲垮。
林偌辅几步冲出府门,动作快得不像一个文官,一把揪住了范隐胸前的衣襟。
“范隐!”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全然不复平日的沉稳。
“你这是何意!”
“就算共儿罪该万死,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羞辱他!羞辱我林府!”
范隐低头,看着抓住自己衣襟的那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却任由对方抓着,脸上寻不到一丝波澜。
周围的林府家丁护卫,看着自家相爷前所未有的失态,看着地上生死不知的二公子,再看看那位监察院提刑司平静得可怕的脸庞,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林偌辅的胸膛剧烈起伏,手指几乎要抠进范隐的衣料深处。
他厉声质问,言辞激烈,唾沫星子不可避免地溅到了范隐的脸上。
范隐始终沉默着,像一尊对外界毫无反应的石雕,任由宰相的怒火倾泻。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因为这无声的对峙而变得粘稠、沉重。
过了许久,林偌辅似乎耗尽了力气,剧烈地喘息着,抓着范隐衣领的手指,终于微微松动了一些。
范隐这才有了细微的动作。
他微微侧头,凑近林偌辅的耳廓,用一种只有彼此才能听清的气音说道。
“相爷,想救你儿子,就带我进去。”
“有些话,在这里说,不方便。”
林偌辅猛然一震,动作僵住。
他抬眼,对上范隐那双深不见底,平静无波的眼睛,那眼神里的某种意味,让他冰冷的心脏狂跳起来。
救?
范隐拖行羞辱林共,不是为了问罪,而是为了救他?救林府?
这个荒谬却又似乎唯一合理的念头,如同劈开混沌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的思绪。
他立刻明白了范隐当街拖行林共的深层用意。
那是做给京城所有眼睛看的姿态,是切割,是撇清,更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林偌辅缓缓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小步,抬手,仔细整理了一下被自己抓皱的衣襟。
不过转瞬之间,他又恢复了那个不动声色,权倾朝野的宰相。
“范提刑司,请。”
他侧过身,让开了通往府门内的道路,语气平缓,听不出丝毫刚才的激动。
范隐不再多言,弯腰,再次抓住林共的脚踝,毫不费力地将他拖过了林府那高高的门槛。
林府的一个谋士,在府中地位尊崇,被尊称为袁先生的袁弘道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惊疑。
“相爷,二公子这是……”
“无事。”
林偌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冷淡。
“带路,去书房。”
袁弘道目光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林共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扫过范隐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悄然滑过。
“是。”
他应声,在前引路。
一行人沉默地穿过层层庭院,走向林府深处的书房。
到了书房门口,袁弘道依照惯例,抬脚便想跟着进去伺候。
“袁先生请留步。”
范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天然的、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袁弘道的脚步硬生生顿住,他有些意外地看向林偌辅。
林偌辅只是朝他挥了挥手,并未看他。
“你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
袁弘道微微躬身,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在转身的刹那,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那扇即将紧闭的书房门。
书房内,光线略显昏暗。
范隐随手将林共扔在地面的毛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没有去看地上的林共,也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林偌辅,径直走到书案后面,十分自然地坐上了那张象征着宰相权力的太师椅。
林偌辅看着儿子如同破布娃娃般被丢弃在地,嘴角抽搐了一下,心疼如绞,但他强忍着,没有作声。
范隐这才将视线投向林共,他又站了起来,俯身,伸手揪住林共的头发,迫使他仰起那张沾满尘土和血污的脸。
【啪!啪!】
两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书房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林偌辅的眼角控制不住地跳动了一下。
林共被这两巴掌打得彻底清醒过来,眼神先是迷茫,随即看清了眼前是范隐,瞳孔骤然收缩,闪过惊惧与绝望。
“林二公子,想活吗?”
范隐松开了手,任由林共无力地瘫软在地毯上,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林共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混杂着血丝的唾沫。
他先是看向自己的父亲,目光复杂,随后又转向范隐,脸上竟露出一丝混合着解脱与自嘲的惨淡笑容。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林共一人做事一人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的声音虚弱,但语气却透着一股决绝。
“绝不会连累林府分毫。”
“混账东西!”
林偌辅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与失望,对着儿子厉声喝骂。
“谁让你擅作主张去刺杀范提刑司和范贤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步,会给林家带来灭顶之灾!”
他手指着林共,气得浑身发抖。
“若真不想宛儿嫁给范贤,为父身为宰相,有的是光明正大的法子让这门婚事成不了!何必!何必非要走这步险棋!去沾人命!”
林共痛苦地垂下了头,肩膀微微颤抖。
“是……是太子殿下吩咐的……”
他声音低微,带着不甘与悔恨。
“可昨夜我去找过太子时,殿下亲口说,他对此毫不知情。”
“是长公主,是她假借太子之名,命令我去做的……”
林偌辅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长公主李芸瑞。
那个他曾经有过一段隐秘过往,如今却权欲熏心,搅动风云的女人。
她竟然将自己的儿子当成了棋子,用完即弃!
一股彻骨的寒意,比刚才范隐带来的压迫感更甚,从林偌辅的心底直窜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头看向安坐在主位上的范隐。
“范提刑司,划下道来吧。”
他沉声说道,语气恢复了一个老牌政客的冷静与务实。
“我林府,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才肯高抬贵手,放过共儿一条生路。”
范隐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发出嗒、嗒的轻响。
“报酬的事,不急,可以之后慢慢谈。”
他的目光扫过林偌辅,又落在林共身上。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追究谁对谁错,而是大庆的国策。”
他的话语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悉一切朝堂风云的走向。
“牛兰街刺杀这桩案子,真相到底如何,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陛下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真相’,大庆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真相’。”
“而陛下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对北奇正式宣战的理由。”
林偌辅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几乎在范隐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完全领会了他的意图。
“你的意思是,将整件事,都推到北奇的头上?”
范隐轻轻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简单的想法。
“只推给北奇,分量不够,也难以完全撇清林二公子的干系。”
“还要再拉一个进来。”
他停顿了一下,吐出三个字。
“东一城。”
“毕竟,林二公子是这次刺杀行动的实际组织者,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彻底洗脱的。”
范隐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算计的弧度。
“但我们可以对外宣称,这不是二公子你的本意。”
他的目光转向林共。
“是你,林共,不幸被东一城那位剑庐主人,大宗师思古剑,用某种不为人知的邪门秘法,暗中控制了心智。”
“思古剑野心勃勃,妄图联合北奇,在我大庆北征之前,先挑起内乱,削弱我国实力,才出此阴毒下策,操控你这位相府公子,去刺杀监察院提刑司与内帑未来主理人,令我大庆未来的青年才俊自相残杀。”
林偌辅眉头紧锁,沉吟道。
“大宗师能够隔空摄人心魄,操控他人心智?此事匪夷所思,从未听说过。”
范隐不以为意地反问。
“那相爷可曾听说过,有谁能明确证明,大宗师就一定没有这种本事?”
林偌辅顿时语塞,随即眼中精光一闪,恍然大悟。
是啊,大宗师本就神秘莫测,手段通玄。谁又能断言他们能力的边界在哪里?关键不在于是否真实,而在于这个说法是否能被接受,尤其是被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接受。
林共挣扎着,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急切地问道。
“可……可要怎样,才能让旁人相信,至少让京城的百姓相信,我是真的被控制了?”
范隐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种策划者的冷酷。
“很简单,需要演一场戏。”
“一会儿,你就装作刚刚苏醒,神智尚未完全清醒,被那股控制你的‘邪恶力量’彻底支配。”
“找一把剑,状若疯狂地追杀我。”
“嘴里要喊着,要为北奇铲除祸患,要杀了范隐云云。”
范隐慢条斯理地布置着剧本。
“而我,范隐,则要表现出顾念你是宛儿的二哥,不忍心下重手伤你性命,因此处处忍让,节节败退。”
“直到最后,被你逼到一个无路可退的绝境。”
“我‘迫不得已’,为了自保,也为了‘打醒’你,只能愤然出手。”
他伸出一根手指,虚点了一下林共的小腹位置。
“一击,不偏不倚,正中你的丹田气海。”
“用特殊的手法,震散控制你的‘邪力’,同时也顺理成章地,废掉你这一身修为。”
范隐看着林共惨白的脸。
“然后,你‘恢复’了清醒,眼神茫然,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毫无记忆,甚至感到困惑与恐惧,反复问自己,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范贤。”
“废掉武功?”
林偌辅和林共几乎是同时失声惊呼,语气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接受。
对于一个习武之人,尤其是一个前途光明的年轻高手而言,废掉武功,无异于打断脊梁,是比死更难受的惩罚。
“不下点狠手,这场戏怎么能演得逼真?怎么能堵住悠悠众口?”
范隐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况且,林二公子,你刺杀我和范贤,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总要付出一点实实在在的代价,才能让各方都勉强满意。”
似乎是看出了父子二人的疑虑,范隐又补充了一句。
“放心,我下手会有分寸。”
他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负。
“别忘了,我是费解的亲传弟子,用毒解毒,拿捏人体经脉的手段,还是有一些心得的。”
“只会废你武功,震散真气,不会伤及你的性命根基,调养些时日便无大碍。”
林共沉默了,他低着头,额前的乱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良久,他抬起头,脸上竟带着一丝惨烈而决然的笑意。
“范提刑司说得没错。”
“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弥天大谎,有那么几分可信度。”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的确是罪有应得。”
林偌辅看着儿子,眼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最终,他像是苍老了十岁一般,沉重无比地点了点头。
“好,就……就依范提刑司所言。”
范隐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记住,今日书房之内所发生的一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绝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半个字。”
他说话时,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书房的门外,语气特意加重了几分。
“尤其是那位袁先生,相爷可要多加留意。”
林偌辅与林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疑惑与不解。
范隐为何要特别提醒他们提防袁弘道?袁先生跟了自己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是自己的得力臂助啊。
范隐却没有给他们解惑的意思,只是摆了摆手。
“好了,闲话少叙,准备开始表演吧。”
林共不再犹豫,挣扎着站起身,走到墙边,取下挂在那里的一把装饰用的佩剑,握在手中。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再次睁开时,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充满了疯狂、暴戾与赤红的血丝,仿佛真的被某种邪恶的力量彻底控制,失去了所有理智。
“范隐!我要杀了你!为北奇除害!”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挥舞着长剑,跌跌撞撞却又凶狠无比地朝着范隐冲了过来。
范隐立刻转身,动作敏捷地向书房外跑去。
“二公子!你醒醒啊!快醒醒!”
范隐一边狼狈地躲闪着背后劈来的剑风,一边焦急地大声呼喊。
“不要被控制了!想想宛儿!想想相爷!”
两人一追一逃,很快就冲出了书房,来到了外面的庭院之中。
庭院里的林府下人听到这边的巨大动静,纷纷惊恐地探头张望,看到二公子状若疯魔地追杀范提刑司,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不知所措。
林共的剑招虽然看似凌厉疯狂,但都被范隐以各种看似惊险万分实则游刃有余的方式避开。
范隐故意表现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终于,在一个假山旁的角落里,范隐被林共“逼”到了墙边,身后是冰冷的墙壁,面前是闪着寒光的剑尖,再无退路。
林共的剑尖,直指范隐的咽喉要害。
“二公子!”
范隐大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无奈”、“痛心”与“决绝”。
“休怪在下得罪了!”
话音未落,范隐不退反进,身形快得留下一道残影,不闪不避,右手化掌为刀,闪电般向前拍出。
【噗】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听闻的闷响。
范隐的手掌,精准无比地印在了林共的小腹丹田位置。
林共只觉得一股奇异的、并不算刚猛但穿透力极强的力道涌入丹田,仿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瞬间破碎、消散开来,原本充盈在四肢百骸的真气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奇怪的是,除了瞬间的空虚感,身体并未感到预想中的剧烈疼痛。
他一时间愣在了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
“倒下,装晕,快!”
范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带着一丝催促的声音提醒道。
林共如同提线木偶般,如梦初醒,身体立刻向后一软,眼神涣散,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手中的长剑也随之“哐当”一声掉落在青石板上。
“共儿!”
就在此时,林偌辅恰到好处地“姗姗来迟”,看到儿子倒地不起,发出一声撕心裂肺、悲痛欲绝的呼喊。
他连滚带爬地冲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将林共的上半身轻轻抱起,揽在怀中。
“范隐!你好狠的心呐!”
林偌辅抬起头,双目赤红,布满血丝,对着范隐怒目而视,状若癫狂,声音嘶哑地控诉。
“你竟然……竟然杀了我儿!”
范隐则立刻摆出一副“无辜”且“无奈”的表情,拱手道。
“相爷息怒!还请明察!”
“二公子方才神智不清,显然是被某种邪术控制了心智,下官情急之下出手,实是为了帮他破除控制,救他性命啊!”
就在这时,被林偌辅抱在怀里的林共,十分配合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悠悠转醒”。
他眼神茫然,瞳孔没有焦距,先是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困惑地环顾四周。
“爹……我……我这是怎么了?”
他声音微弱,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我刚才好像……好像手里拿着剑?”
林偌辅连忙低下头,脸上演出一副急切关怀的样子,问道。
“儿啊!你可算醒了!你刚才……刚才提着剑要杀范提刑司啊!你现在……现在全都忘了?”
林共努力地皱着眉头,似乎在极力回想,最终却痛苦地摇了摇头,眼神更加迷茫。
“杀范提刑司?我……我为什么要杀他?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头好痛……”
林偌辅听完,脸上立刻演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转头看向范隐,刚才的愤怒与悲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歉意”与“感激”。
“原来……原来是这样,是老夫……是老夫错怪范提刑司了。”
他语气诚恳地说道。
“多谢范提刑司明辨是非,出手相救小儿性命。”
范隐连忙摆了摆手,姿态谦逊。
“相爷言重了,此乃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他微微一顿,脸上又适时地露出一丝“遗憾”与“歉疚”。
“只是……只是方才为了强行破除那控制二公子的邪力,情急之下,在下不得不……不得不重手攻击了二公子的丹田气海。”
“恐怕……恐怕二公子这一身精湛的武功修为,是……是保不住了。”
林偌辅脸上立刻露出“惋惜”与“痛心”之色,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大度地说道。
“唉,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能保住性命,摆脱邪术控制,已是天大的幸事。至于武功……废了便废了吧。”
他看向范隐,表示理解。
“老夫明白,范提刑司也是迫不得已。老夫理解,完全理解。”
范隐上前一步,关切地说道。
“二公子刚刚摆脱控制,想必身体极为虚弱,还是尽快送回房中,请大夫好生诊治调养才是。”
林偌辅这才如梦初醒般,连连点头。
“对对对,范提刑司说得是,快,快送二公子回房休息。”
说着,他与范隐一同,小心翼翼地将林共从地上搀扶起来。
林共被两人一左一右地扶着,尝试着走了两步。
范隐废功的手法确实十分高明精妙,他除了感觉丹田空空如也,真气全无之外,身体并无其他明显的不适与剧痛,因此下意识地,脚步走得还算稳健。
“装得虚弱一点,路都走不稳那种。”
范隐的声音再次极低极快地传入他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指示。
林共立刻心领神会,身体猛地一软,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林偌辅和范隐的胳膊上,脚步也随之变得踉踉跄跄,仿佛随时都会再次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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