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幼时林平（梦）下

“大爷行行好！行行好！放开我、唔，放开我！唔咕、咳咳！”

大黄牙边给林平灌酒还边狞笑：“来来，别躲啊，你不是饿了吗？喝了这神仙水啊，包你忘饥又忘忧，一会儿就往生极乐啦！哈哈哈哈！喝，大爷赏你的！”

田若雨不论怎么喊叫如何扑过去制止都是徒劳，听着耳边林平惨烈的哭喊声，男人们幸灾乐祸的笑声，田若雨就连哭都做不到，心下的痛苦悲伤浓烈的仿佛要将她点燃。

为什么？为什么！

既然她无法帮助他，又为什么一定要让她看到这一切！田若雨狠狠闭上眼伸手死命的捂住耳朵，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渐渐地，林平的呼救声、哭喊声弱了下来，两个男人却依旧不肯收手。

就在田若雨觉得心脏都要疼到爆炸的时候，一道苍老悲愤的声音传来。

“住手！住手！大爷们快住手！他还只是个孩子，大爷们求求你们住手啊！”

田若雨猛地睁开眼，那两个男人的兴头被这老乞丐打断显的很不高兴，虎着脸对着抱紧了林平，蜷缩起身子的趴着的老乞丐就是一阵的拳打脚踢，口中骂骂咧咧什么难听骂什么。

林平则是睁着一双茫然无神的眼对着天空，仿佛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毫无所觉，脏兮兮的小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润，一会儿打一个嗝，伴随打嗝嘴角也不断流出一股股污水，其间夹杂着淡淡红色的血丝。

好一会儿过去，两个男人好似打累了，喘着粗气对着地上抖成一团的一老一小吐了口唾沫，继续哥俩好勾肩搭背的离开了。

良久，地上的两人都没有一丝动静，田若雨心慌的看着好似已经死去的两人，突然一阵压抑的咳嗽传来，田若雨看见从林平的额头上滑下一缕暗红，又由额头划至眉毛、眼球，当鲜红完全晕染在眼睛里，林平的眼睛才眨了下，生理泪水将红色转淡顺着脸颊滑了下去，林平才好似醒了过来般，抬起颤抖的小手摸了摸眼睛上的液体。

那老人穿着并没有比林平好到哪里去，甚至比林平穿的还要少的感觉，一头的花白乱发随着咳嗽声一颤一颤，林平举在眼前的那双沾着血渍的小手一动不动的僵在那里，好一会儿，直到田若雨以为林平是不是被冻僵了时，林平开口了。

“爷、爷爷……哈咳咳！爷爷，你、回来了，我疼，你起来好不好？”林平的小手缓缓地搭在老人的肩膀上，轻轻推了推，试想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怎么能推动大人？可是就这么一个轻轻的动作，老人却从孩子的身上歪了下去，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

林平眼睫颤了颤，轻推老人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在空中顿了顿，缓缓转过头，眼中的淡红顺着鼻梁滑到另一边，林平看着老人紧闭的双眸愣住了，极小心，极小心的将小手凑到了老人嘴边，替他擦掉了唇角黑红的血迹。

林平缓缓翻了个身坐了起来，眼睛一直没离开老人的脸：“爷、爷？爷爷？你看。”林平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从怀中取出一块破布，一点点打开，露出了只被啃了一小口的黄色窝窝头：“这是昨天，一个好心的婆婆给我的，我人小，吃不完，我留给爷爷的，这馒头可甜可香了……”

田若雨狠咬着唇瓣跪坐在林平身边，想开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伸手捂在心口，狠狠地按着，好像这样心才不会不停抽搐，才不会感觉到那种心脏好似要被拧碎了般的疼。

很久很久，久到天色都暗了下来，可不论林平说什么，笑着说还是哭着说，始终得不到老人的一丝回应，林平终于说累了般停了下来，口鼻呼出的白气片片升起又消散，脸上的眼泪也渐渐干涸，缓缓伸手将馒头揣进了怀里，摇晃着站起身。

田若雨担忧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那两个畜生给他灌那么多酒，他人这么小哪里能撑得住？东倒西歪的摔了不知道多少次，一次一次的咬着牙晃荡着站起来，等终于站稳了，又弯下腰去拉老人的手。

可就算老人再瘦，毕竟也是大人，他如何能拉动？憋红了脸紧咬着牙也才拽起一只手，这个样子就想往角落里拉，老人被拉的前后晃了下就没别的反映了，许久，可能也发现这样没用，林平将老人的手小心的放在地上，踉跄着走到了老人身边。

弯腰两只手环抱住老人的腰，想要这样将老人抱拖着过去，别说，也不知道这次是他用了全身的力气，还是抱对了地方，老人还真的挪了几分，林平的眼睛顿时亮了一分，只是在看到滑到脚边的一个小包裹时，愣了愣，轻轻松开手捡了起来。

垂首看了眼脸色已经雪白的老人，林平歪头轻轻打开了包裹，田若雨凑上前去看，一层，两层，直到第三层被打开才露出了里面的东西，田若雨看到的瞬间捂着嘴，连忙回头去看林平的表情。

可是杂乱的脏发遮住了他低着的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眼睛，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般又是许久，林平才有了反应，那双小手颤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又将包裹一层层的重新恢复原状，随着小手的动作一颗颗晶莹的水珠从空中落下，砸落在老人的衣服上，隐入衣角不见。

田若雨伸手摸了摸林平低垂着的脑袋，尽管什么都碰触不到，依旧重复着抚摸。

低头看着已经死去的老人，田若雨才明白，什么善人，什么施粥都是假的，只不过是因为那天林平闻到了肉的味道多看了一眼，老人便想办法离开，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去了什么地方，才找到了一块完整的鸡腿肉，珍而重之的包裹好后，放进了能保持温度的怀中，就这么揣着回来了。

可没想到一回来便看到被欺负的林平，什么话都没来得及对林平说，只是本能的，一如往常的将这小小的身子护在了怀里。

竟然就这般被活活打死了，甚至连一句安慰或是告别都没来得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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