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新生

采月满怀慈爱地看着严巧布满血丝的眼睛，就好像看见了当年的那个由无助到愤怒的自己。她知道，只要严巧能熬过这一关，就能够获得新生，浴火涅。

若是严巧昔日的同学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一定会被吓得魂飞魄散。那清秀的面孔因仇恨而愤怒扭曲，温顺的小绵羊成了怒吼的狮子，她只这样毫无意识地与采月对打着、厮缠着……

这一仗，打了足足一年有余。

到了第399天的时候，严巧再也支持不住，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地上。她心里的仇恨总算是发泄出去了，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可以打斗了。蓬乱的发丝盖住了眼睛，尘土和汗水把她的头发拧成了结，严巧累得昏迷过去，不省人事。采月缓缓地从空中落下，席地而坐，慢慢地调整起自己的气息来，她的力量在渐渐地恢复。

一个月后，严巧睁开了双眼，茫然地看着四周，可她的心里却满是难得的平静。

采月见严巧已经醒来，便示意巫师再度开始他们的诅咒。那力度、恶毒、言语丝毫未变，但严巧却只是木然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丝毫要进攻的意思。

采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自己快成功了。

又过去了三个月。这时的严巧，已能安然地面对诅咒。甚至听着他们的咒骂，她还觉得分外的开心。这大概就是凡人眼中“又贱又恬不知耻”的境界。

五个月在悄无声息中过去，严巧伸伸懒腰，步履轻盈地在咒骂声中舒展筋骨，温习着自己学到的招式，仿佛他们在唱着一支好听的歌谣。这大概已经达到了“没脸没皮”的水准。

采月见状，忙下令让那些巫师停止诅咒，将一张笑脸舒展开来：“月谷十五师，你们做得很好。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是，谷主。”

那些巫师变回了十五具人影，重又隐匿于墙壁的阴影之中了。密室恢复了宁静。

采月气定神闲地走到了严巧的面前，定定地看着她。

而严巧此刻也是一副十足的小痞子样，歪着脑袋斜着眼打量采月：“哟，这是哪儿来的大美人儿啊。这一年半载可叫我这个闹心呀。这样突然安静下来，我还真是不习惯呢。说实话，我可真还没听够。要不，你让那十五个家伙再来两句？”

采月眯起美丽的眼睛，把一支玫瑰别在唇间：“不错啊，很精神么。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受气包了呢。”

“那可得感谢您呐。换您试试整整两年坐在这么个鬼地方，没日没夜地听着一群人咒您不得好死，我猜您也会快活得很。”

“可不是嘛，这正是我想看到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严巧那副吊儿郎当的坐姿并没有改变，但那一双眼却死死地盯住采月，好像要把她的灵魂看穿一样。

“我想说，看到你现在这样，很好。你承认自己过去是个懦弱的人吗？”

“是又怎样？”

“没有一个懦弱的人心里是没有火气的。他们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顺。可是，就像其他人认为的那样，他们也觉得自己是不会发火的。可是，严巧，你知道吗，你心里其实蕴藏着多么大的火气啊。这样强行压制下去，是要生病的。哪个人被欺侮的时候心里会没有火呢，有火就不要怕发泄。不然，就由着别人这么欺负你吗？发火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赋，不要害怕使用它。憋着火只不过把矛头对准自己罢了，你冲自己开炮的时候就没有听见你的心灵在哭泣吗？”

严巧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之前的自己那么爱哭，而且止都止不住。这是她千疮百孔的心那无声的反抗啊。

“我让月谷十五师化作巫师来诅咒你，并不是因为我讨厌你。相反的，严巧，我很喜欢你。我也讨厌害你变得这么自卑的那些小人。但是，我不能帮你。因为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挽救你。我能做到的，只是阻止你终止自己的生命。我能做到的，只是引导你去除心里那该死的愧疚感。过多的愧疚感可对你没有好处。过度善良只不过是对自己白痴的托辞。有良心的人该有愧疚感，但多了，就是懦夫。为什么？因为他害怕承担责任，也承担不了责任。”

可不是吗。自己对遗梦姐姐和谷姐姐的愧疚，不正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拯救她们吗？那时的她，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但是，有时候这混蛋的世界就是这么可笑。世界上所有的人似乎都希望你当靶子，当替罪羊，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好好忏悔。但是小丫头，我们不能这样。受到伤害，有时候只是你碰到一个疯子而已，并不一定就是你的错。谁都有运气不好的时候。”

“小丫头，人的愧疚感消失的时候，再面对人们的指责，就会产生愤怒的情绪。看看你发狂的这两年，你的心里该是积压了多少仇恨啊。唉。不过，凡事都有利弊。若你心里没有这股强大的委屈与怨恨，我还找不到这么优秀的徒弟呢。”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这么恶毒的责难你都捱过来了，以后再也没什么流言能再伤到你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怎么样呢？这是我们新月派的每一个门徒必经的训练。正因为我们有如此的抗压能力，有人说我们是侠，有人说我们是盗。但我们教派的人压根就不看重他人的看法。你知道有些肚子里只有半瓶子货的人最爱对别人指指点点。我认为，他们还没有教训我们的资格。我们不需要一个过得还没有我们好的人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

“是的，所以我们所有的门徒都要接受这去愧、削怒、面对和重生的洗礼。每一个新月派的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原则。哦，我真是高兴，又有一个新的小坏蛋诞生了。怎么样，小坏蛋，愿意拜我为师吗？我采月可不轻易收徒呢。但我打赌，你一定会成为让我最自傲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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