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夜潜姜府

“那么……作为一个坏蛋，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多管闲事？”

“呵呵，新月谷的坏蛋都是有良心的。我想你不会拒绝这一点吧。”

“哈哈，师父这般用心良苦，徒儿怎敢忤逆。采月师父在上，请受严巧一拜！”

采月笑盈盈地扶起跪拜在地的严巧，拂顺她散乱在额前的发丝：“好徒弟。嗯……瞧瞧，多么俊的一张脸呀。真是可惜，以前硬是让那自卑给生生地毁了。来，跟师父走。为师给你换上最时兴的衣裳。身为新月派的门徒，在外一定不能给本门丢脸。现在这个疯子一般的模样，可是不行。”

严巧笑着应允，便由着采月将她引进一个布置精美的房间，沐浴、更衣，在头顶盘上一个小发髻，多余的头发顺着垂到腰间。采月扶着严巧的脑袋，对准镜子，让严巧认真地看看现在的自己。是的，真的与之前判若两人了呢。那眉宇之间透出的勇敢与坚定，是之前懦弱的她所不曾具有的。

采月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变出一根绸带，递与严巧：“徒儿，这以后便是你的武器了。不要小看它，它并不只是一根简单的带子。记住，水滴石穿，以柔克刚。心法和要诀在这两年间为师都已悉数传授于你。我们新月派已经与世隔绝多年了，也该有个使者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我的好徒弟，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你是属于外面的世界的。好好加油，不要给我们新月派丢脸。”

“放心吧，师父。我一定会为新月派撑足面子的。只是，师父，谷妹她……”

“诶，你这瞻前顾后的毛病可得改改。放心吧，她就交代给我，我自会处理这件事的。”

“是，谢师父。那么，徒儿告辞了。”

“切记，以柔克刚。切记，莫要多管闲事。”

“是。”

严巧恋恋不舍地拜别了师父，离开了美丽的新月谷。水汽构成的轻帘在她的背后沙沙地响着。周围又切换到了那一片茫茫的荒野，野禽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哀嚎着。两年前，就是在这片荒野上，严巧来到了新月谷这神秘的地方，完成了脱胎换骨的转变，但是这片荒野，即使时隔两年，仍旧这般荒凉死寂。这一切真是恍如隔世……不知现在，戾气的势力发展得如何了？秋诺又在哪里？遗梦……遗梦姐姐还好吗？

寻到一个山洞，严巧凑合着安下了身。她凝视着漫天的闪耀的星斗，心里划过了无数个思绪的残片。但是，此刻的她不再感到烦心和懊恼。不管过去她种下了什么样的因果，现在，这些都只是她将要去完成的任务，而不再是她将面临的恐慌。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畏首畏尾的软柿子了。她相信，现在的自己，可以对事物施加影响，可以引导着它们向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她相信，现在的自己，一定可以掌握属于自己的命运。

当严巧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布满了大地，白云悠闲地在空中游荡，满世界都是鸟儿清脆的歌声。她这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赶忙爬出山洞，去小河边洗把脸，想要准备上路。就在这洗脸的当口，严巧瞥见了自己的样貌，不禁自恋了一小把。人有了自信真的是不一样，怎么看自己怎么顺眼。她联想到以前的那些让人心烦的事儿，这会儿却明白了几分。怪不得那几个贱人总是闲得孤立自己、舍不得放过自己，看看姐姐这容貌，想必她们是嫉妒了吧。还相当地嫉妒呢。呵呵，像姐姐这么聪明伶俐唇红齿白眉是眉眼是眼的可人儿，跟那群下作的老母猪混在一起，招嫉妒是应该的。看在这些人这么可怜的份儿上，姐姐我就不跟她们计较了。毕竟，姐姐大人有大量嘛。但是，倘若再敢欺负我严巧……哼哼，这根飘带可不是摆设。

严巧忍不住在心里得意地想象着把高羞绞死的八十四式，觉得特别过瘾。她不由得干咳几声，心想着自己刚才那些自恋的想法是不是太玛丽苏了，于是便甩甩脑袋，逐淡这股自恋的情绪，把行李挎上肩，哼着小曲儿上路了。不过，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偶尔的自恋也是需要的，谁让这个世界，有时候对我们总是不那么友好呢。

左思右想，严巧觉得，还是先去营救遗梦姐比较妥当。现在的自己可不比以前，不用再事事求助秋诺了。所以，现在还是先去看看遗梦姐姐的情种哥哥岳檀在哪里吧。

循着记忆回到齐国的土地上，严巧左打听右打听，过五关斩六将，好容易潜入了齐国的军营。士兵们在营地里来来回回地走着，篝火蹦出滚烫的火星。严巧贴着帐篷的顶端，偷听着下方的动静，很快探查到了岳檀所在的营帐，施展轻功溜了进去。

里面的布置颇为精良，想必岳檀的职位也是不低。遗梦姐还挺有眼光的呢。严巧拿起桌上那一盏精致的青铜三足酒杯，细细打量，暗暗感叹春秋时期的工艺和铸造水平是如此的高超。

突然，她听到帘帐被人掀开，忙一翻身像只蝙蝠一样倒挂在墙上。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子愁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径直走向屋内的圆桌，拿起酒杯便向里面倒酒。几杯酒下肚后，他又起身在屋里踱步，一圈又一圈，直晃得严巧眼晕。严巧把视线移开，瞥见一个香囊似的东西挂在墙上，便伸手去够，没成想一下子把它打落在地上，引得男子警惕地望向这边，手已握住了剑鞘。当他发现是一个女孩倒挂在自己房间的墙上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

没等那男子说完，严巧翻身从墙上跃下，干咳了几声：“咳咳，你……你就是岳檀哥哥吧？”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严巧只觉得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

“嘿嘿，岳檀哥哥，这不重要。你知道遗梦姐姐吧。”

“遗梦！你认识她？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还好吗？自从我们分开，我便再没有收到她的消息……”

“那是自然。我们……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遗梦姐姐现在可不好了，很不好。”

“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严巧就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岳檀一直皱着眉，直到严巧把事情说完也没有松开。他拾起掉落在地的香囊，左转一圈，右转一圈，额上沁出了密密的汗珠：“梦儿，几年未见，竟然有这么多事发生在你的身上……我自然没有忘记。我怎么可能忘记呢。儿时的花灯和约定，就像你的面容一样清晰。在军营的这些时日，我更是时时把你记起。我每日斩兵杀将，前后奔忙，为的只是早日晋升，好把你迎娶，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今你竟在另一处受苦……这可叫我如何是好。以后，以后这香囊都要叫我心如刀绞了。不行，不行，我不能让你呆在那种鬼地方……没有了你，我的冲锋陷阵还有什么意义？”

岳檀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突然握住了严巧的手，一双眼炯炯有神地盯了上来：“小姑娘，告诉我，我的梦儿她现在在哪里？”

严巧回忆起路上听来的零零散散的信息，想了想答道：“我知道。来，跟我走，我带你去。只是这件事过去已经差不多两年了，我们得赶紧着些。”

“什么？两年了？……诶，你这是要去哪儿？嘘！这里可是兵营，马虎不得。来，我这有几件士兵的衣服，你换上。这兵营里，就让我带路吧。”

严巧连忙点头，换上了沉重的盔甲，乖乖地跟在了岳檀的后面。绕过了许多弯，打发掉几个对着岳檀点头哈腰的士兵，两人很快到了兵营的出口。

走过几条曲曲折折的路，爬过一些破破烂烂的泥瓦墙，二人终于来到了姜府的门前。严巧丢下盔甲，一翻身便溜了进去。不一会儿，岳檀也跟上了。她示意岳檀不要出声，把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装作是府上的丫环，很快便探听到了遗梦的住处。严巧对着岳檀使了个得意的眼色，两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一处偏殿，潜入了室内。

盈盈的月光透过窗户打在那青纱帐上，映衬着遗梦憔悴的面容。严巧一见遗梦这副模样，惊惧得一下猛扑上去抱住了她。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那双曾经美丽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变得像熄灭的炉灰一样黯淡。遗梦呆滞的瞳孔转了一转，对上了严巧的眼睛，这才像灰烬中碰出了火星一样：“巧、巧儿？！这，这……真的是你吗？”

她那冰冷的双手颤抖地扶起严巧的脸，再也抑制不住悲戚的心情，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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