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巍然

第二日用完早饭班妱就出了门，本来香芜和绿筠要跟着的，但是想起两人是皇上的人，临出门时班妱把两人叫停，只带了十二出门。

到了桂林巷，还没进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周氏和扈婆婆逗笑的声音，班妱疑惑推门进去，就看见院子里多出来的小女娃娃。

看着两岁多，扎着两个小揪揪，身上穿着红艳艳的新衣裳，正被周氏和扈婆婆拥在中间，笑眯眯地很是讨喜。

大黑二黑本来蹲在一旁歪头看着小女娃娃，听见动静倏地跑了过来，让院子里的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周氏看见班妱惊喜招手：“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氏知道她出远门的消息，却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班妱随便应付了两句，视线又重新落在了女娃娃身上。

“这位是？”

“虞举人的妹妹，叫宝儿。”

班妱早就有所猜想，没想到还真的是宝儿。

宝儿也注意到了她，突然看见陌生人原本笑着的小脸瞬间紧绷起来，小心翼翼蹭到周氏的身后，只露出来一颗小脑袋看着她。

周氏含笑：“虞举人和胖胖一般大，来年也要参加春闱，如今却没有进学堂，带着妹妹怕是也读不进去书，我便把宝儿揽了过来。”

班妱含笑：“这样倒省得阿娘一个人在家无聊了。”

说着蹲下来，试探着想要去摸摸宝儿软乎乎的小脸，却不想小家伙当即吓得往后缩了缩，彻底躲在了周氏的身后。

“这孩子看见人就眼生，都两岁多了还不会说话，虞举人带着看过大夫，说不是胎里带的，是心里的毛病。”

班妱怔然。

“虞高在百果铺后院？”

周氏颔首：“那里人来往往也不清净，让他来家里读书他又不愿意。”

班妱略微思忖一下，视线再次落在宝儿身上。

小家伙正从周氏身后探出脑袋来偷偷望着她，迎上她的视线又赶紧收了回去。

班妱取出荷包，把从路上买的糖果子拿出来。

“这是给宝儿的，过来自己拿。”

小家伙眼巴巴望着她手里的东西，但脚下就是不挪动。

班妱往前凑了凑：“给。”

周氏摸了摸宝儿的脑袋：“这是妱儿姐姐，宝儿不记得了？”

宝儿看看周氏又看看班妱，在周氏的鼓励下终于鼓起勇气朝着班妱走了过去。

小孩子极其单纯，一包糖果子就让她亲近了不少，玩了一上午已然熟络了，都对她笑了。

午饭前周氏喂了宝儿点吃的哄她睡了，这才有时间陪班妱说话。

“阿娘照顾她累么，明日我让香芜来帮您。”

“宝儿懂事，也从不闹人，好照顾得很，本来把宝儿放在这里虞举人就过意不去，若是再让旁人帮忙，怕是都不敢麻烦我们了。”

班妱觉得这确实是虞高能做出来的事。

“那阿娘忙不过来了就把孩子给我送去。”

周氏笑着应了，突然想到什么，又说道：“昨日胖胖回来后心情低落，问他什么也不说，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他今日还会回来，你帮阿娘问问。”

昨日回来？

班妱回想着昨日在穆府的经过，心里也不由纳罕。

“他今日还会回来？”

周氏无奈：“说是放不下家里，以后每日都要回来的，我劝不动，你好好说说他。”

班妱颔首，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这又是哪里让他不舒心了？

在家里用过午饭班妱去了百果铺，钱掌柜见她进来先把账本收拾好了要递给她，班妱却摆摆手。

“虞高在后院？”

钱掌柜颔首，要带着她过去，班妱摇头示意他不用跟上去，只带着十二过去了。

对着院子的窗户开着，班妱进了院子就看见了那道瘦小的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袍正临窗看书，或许是室内光线不大好，眼睛微眯着，神情认真。

时隔一年多，看着倒比在陈州分别时强壮了，也高了许多，不过还是比同龄人要矮上半头，看着也瘦弱。

如今乍暖还寒，他所处的房间又是背阴，冷得他瑟瑟发抖，抖得那身板显得愈发单薄。

“为何不把窗关上？”

虞高看是正入迷，乍一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着来人愣了好一会儿，似乎还没从书中回过神来。

“冻傻了？”班妱调侃道。

虞高回神，眼神顿时亮了，圆圆的眼睛闪烁光芒：“班姑娘！”

班妱含笑：“为何不把窗关上？”

虞高含笑：“我怕钱掌柜叫我听不见。”

“钱掌柜为何叫你？”

虞高笑着解释：“店里忙的时候我可以去帮忙。”

班妱蹙了眉：“店里有伙计，你安心读书便是，何须用你帮忙。”

“姑娘别误会，是我主动要求的，我不能白住，总得干点活。”

班妱蹙眉：“哪里是白住，等你高中以后拿了俸禄是要还银子给我的。”

虞高微怔，就听班妱说道：“如今管你吃住算是借给你的，你且安心好好读书，不然你考不中我跟谁要银子去。”

虞高笑了：“虞某一定用功读书，绝不让姑娘的银子打了水漂。”

班妱面容稍微好看：“让钱掌柜给你换一间向阳的房子。”

见他要拒绝，班妱打断他：“别跟我推辞。”

虞高抿嘴，沉默着算是答应了下来。

“如今旁的学生要么在国子监要么在学院读书，你在家或许跟不上，明日我去帮你打听一下……”

“姑娘不用费心的，我不想去学院。”

“宝儿有阿娘帮你照看，学院的束脩我可以帮你垫上，你只管安心读书。”

“不用，我有信心的。”

虞高笑看着她：“即便是不去学院我也有把握。”

班妱被他眼里的自信看得一怔，莫名就想到了宋恒。

那小子也曾经信誓旦旦说过自己不用去国子监也可以高中的话。

“不可自负。”

一时间班妱把他当成了宋恒，习惯性教训了一句，说完便后悔了，生怕他多想。

见他面上含笑，嘴上说着：“谨听姑娘教诲，巍然一定虚心读书，争取早日所成，报答姑娘恩情。”

“巍然？”

虞高笑着解释：“我自小就比同龄人长得矮，爹娘便给我取了‘高’字，后来上了学堂，开蒙夫子希望我个子和学问都能登高，便有了‘巍然’的表字。”

“可我不争气，这么多年个子还没长高。”

虞高自嘲着，面上不见任何羞愧，坦荡的笑容让人也不由舒坦。

宋恒进来后院就看见这一幕，两人隔窗相视，笑得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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