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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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庭，你可……认罪？”
官老爷的声音在牢房中响起，直接击碎了方庭脑海中的万千杂言，直接击中了方庭的灵魂最深处。
“我，跟你走。”
半晌，方庭终于回应了官老爷，他将官绾绾轻轻放在地上，又在官绾绾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才站起来，缓步走向官老爷。
“既然你认罪态度良好，本官也不会太过为难与你，只会严格按照法度办事——方庭！”
官老爷一声大喊，想要阻止眼前事态的发生，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方庭在经过那个杀死了官绾绾的捕快身边的时候，猛地伸手夺去他手上的长剑直直插入了那人的心脏，那个年轻的生命还来不及实现自己的梦想，便早早凋零了。
“头儿，我不后悔，我一点都，不后悔杀了那个女人。”
自己的生命被一把剑结束，临死之前，这捕快还有话要说，他看着方庭，脸上还带着笑容。
那一年那一日，他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蹲在街边啃包子。
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从他面前跑过，然后又折返回来，把他直接提了起来，然后把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随后，上来了一个二十左右，气宇轩昂的男子，做捕快打扮，手上还拎着剑。
“你这般为难一个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都被你们做了，哪里还有我们的事！”
这两人就这样夹着孩子对起话来，但是不知为何孩子一点都不害怕，大概是因为那个捕快刚一上来就对他挤了挤眼睛，那样子好像是在告诉他，不要害怕。
于是，孩子真的一点也没有害怕。
这两人又对话了一阵，然后捕快猛地伸出剑，直接挑去了男人手上的刀，把孩子拉到了他的身后，再将剑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整个过程，就几秒钟的时间，根本叫人反应不过来。
“我说了，欺负孩子不是英雄好汉，就算是个正常人，也不会这样利用一个孩子。”
说完，那捕快就叫人把男人押了下去，然后转身对孩子说：“你怕吗？”
孩子大声回答：“不怕！”
“小小年纪，胆子倒挺大，日后来我衙门做我手下，和我一起惩奸除恶吧！”
孩子记得自己大声地回答了一声：“好！”
而现在，那个三两下将他从犯人手下救回来的方庭却不见了，变成了现在这个阴冷自私的小人，还犯下了弥天大错。
“我……并不后悔。”
杀死官绾绾的捕快笑着重复了一句，又猛地吐了一口血，竟是将那剑都染红了。
方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入地狱和阎王说去吧。”然后猛地将剑抽出，血溅在他的脸上，都没有半点反应。
“方庭！你疯了！”官老爷大喊，却无法阻止眼前的事情。“给我把他抓起来，把他抓起来！”
“不必抓我，我自会跟你走。”方庭将剑丢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他本人手无寸铁，步步往前走。
但是他浴血的模样，竟是吓到了那些人。
“我只是为我的妻子报仇，大人要治我的罪，我也接受。”
说着，方庭将官绾绾重新抱回怀中，爱抚地蹭了蹭她的脸，道：“但求在我下地狱之后，大人将我和妻子葬于一起。”
官老爷摇了摇头：“孽缘啊，孽缘！”
然后，一直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人一拥而上，想将方庭擒来，方庭没有一点反抗，他们不再害怕，可是就在这时，从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方大人就这样束手就擒吗？”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贺雏清拿着剑快步前来，没有再废话，直接挥剑几下把人赶走，抓起方庭就走。而方庭也没有一点迟疑，跟着贺雏清往外走去。
方庭抱着官绾绾的尸体，不能打斗，贺雏清便挡在他的身后，为他击退所有想要抓他的人，两人配合默契，竟是真的逃出了牢狱。
“方庭！你这是不归路！”
官老爷的声音在后面传来。
方庭看着这个一直很照顾他的长辈，笑了笑，道：
“我早就没有退路可言了。”
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和贺雏清一起离开了。官老爷在后面连连摇头，满脸痛心疾首。
————
陆淮湘醒来之后，还是觉得很不真切。
“你是说，官绾绾和你们谋划救出了我，暴露之后又以自己的性命要挟方庭，最后被方庭的属下给……杀了？”
面对陆淮湘难以置信的提问，小黑爷点点头：
“是的。”
陆淮湘瞪大眼睛，嘴唇微张，还是不敢相信。
“那后来呢？方庭他……他伏法了吗？”
“方庭杀了那个属下，贺……贺雏清前去营救，他们一起逃了，现在，这两人都变成了逃犯。”
小黑爷说得艰难，陆淮湘听得也甚是痛苦。
“他终究是，选择了和我背道相驰的路。”
低喃了这句话之后，陆淮湘脸上的失落难以掩盖，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那，我是怎么出来的？我记得我晕了过去，是那个，是那个给我上药的人……我喝了她给的药之后就晕了过去。”
“是贺雏清。”
“……谁？”
“那个给你上药的人，是贺雏清。他将你晕倒，方便我们带你出去，因为他知道，计划已经败露了，你很有可能会因为不想拖累官绾绾而……所以才，出此下策。”
陆淮湘冷笑：“他倒考虑得周全。”
“贺雏清还有几句话要我带给你。”
陆淮湘心里蓦地一震，抖着嗓子问道：“什么话？”
“那日我们救出你后，又遇到了贺雏清，原以为他是来阻拦我们的，没想到，他是来送行。”
小黑爷遵守承诺，把贺雏清说的所有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清。
“这是药。”贺雏清丢过来一瓶药，是治疗陆淮湘鞭伤的药，“每日擦拭，早晚各一次，一定要盯好她，不能偷懒。”
“等陆淮湘醒来，你就告诉她，我的确隐瞒了她一些事情，让她不要忘了我，我还会回来找她的。”
“还有，如果你们回到了京城，有些事情有些真相是陆淮湘不能接受的，但是不要难过，因为她亲近的人都是为了她好。”
“还有你莫千谦，也该成熟一点了，这段时间还要靠你照顾陆淮湘呢。”
“还有……”
——“你说什么呢在。”
“一些无聊的废话罢了。——我刚刚说的，你可别忘了。”
——“谁记得，我记性最不好了。”
“快走吧，我也要走了。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做。哦对了，如果……如果我没有回来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你代替我照顾陆淮湘一辈子吧。”
——“去你的，谁要照顾她一辈子，麻烦死了，你自己来。”
“傻死了你。陆淮湘只是睡过去了，是我做的，我有些话不太方便当着她的面讲，你们不用担心。”
……
“那你，说什么……了吗？”
陆淮湘抖着嗓子问道，眼里已蓄满了泪水。
小黑爷摇摇头：“没有。他也没在说话，他只是笑了笑，最后看了你一眼，转身离开了。”
小黑爷现在还记得那个晚上，贺雏清离开时，乌云散去，月亮显现，好像是在为贺雏清照亮，他前方的路。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是归去，亦是归路。
“他真的有苦衷，他真的有苦衷！”陆淮湘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然后从床上爬起来就想往外冲，被小黑爷拦住：“你要去干什么！”
“我要去救他！”
“你救他？他自己的选择你救个屁啊！”
“不行，他肯定很危险，他现在肯定很危险，莫千谦你放开我你让我去找他！”
“你上哪去找他，啊？他自己都说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定是不想拖累你才不让你趟这趟浑水的，你现在去不是白费了他的心血了吗？”
陆淮湘哭得泪流满面：“我不管，你让我，你让我……我不管……贺雏清……你这个混蛋，说好了一起面对的，为什么把我抛下，为什么……”
——“我的确隐瞒了她一些事情，让她不要忘了我，我还会回来找她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亲口告诉她，亲口告诉她的话她就……她就……
她又能怎样呢。
贺雏清决定的事，她又能改变吗？
——“如果你们回到了京城，有些事情有些真相是陆淮湘不能接受的，但是不要难过，因为她亲近的人都是为了她好。”
什么不能接受，什么不要难过，她都不想管。她只想要贺雏清好好的，只想他能好好的。
为什么贺雏清就不能为她改变一点呢？
陆淮湘痛哭出声。
为什么总是自以为，为她好呢？
她安全了，但是这么痛苦，就是好的吗？
——“快走吧，我也要走了。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做。哦对了，如果……如果我没有回来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你代替我照顾陆淮湘一辈子吧。”
谁要照顾，谁要照顾！她自己也可以活得好好的，谁要他安排人照顾。
像安排……后事一样。
……
陆淮湘哭着，喊着，意识混乱，只想往外走，好像只要不呆在这里，不呆在这个为她安排的安全的地方，就是好的。
小黑爷阻拦不及，眼看着就要跑出去了，郭杏圆突然出现，没有阻拦陆淮湘。
竟是直接一掌劈在陆淮湘颈部，让她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因为她晕了。
小黑爷震惊地看着郭杏圆，郭杏圆耸耸肩：
“没办法，不然一直看她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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