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劫狱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迷过去呢？

小黑爷纵是心里奇怪，但是现在也不能表态，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陆淮湘给弄出去！两人是打算原路返回的，可是就在这时，突然从水牢门口传来一阵喧嚣。

郭杏圆和小黑爷对视一眼——被发现了，完——蛋——了——。

————

官绾绾今天一直有点不安，总觉得计划要出问题。

她已经按照和小黑爷他们说的计划，把钥匙的模具给了明玄也就是郭杏圆，她只需要在方府等着，等着他们把陆淮湘救出去就行了。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官绾绾在心里安慰自己。

就在这时，一直在房间里看书的方庭，却说想要出去。

官绾绾心里一惊，这下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了，本来计划是方庭一直在房间里待着的，直到劫狱成功的消息传来方庭出门的，但是现在，方庭却说要出去。

官绾绾当然知道他要去哪了！

心急如焚，官绾绾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用最笨的方法缠住他，官绾绾伸手，搂住方庭，轻声说着：“方庭，这么晚了，就不要出去了吧。我一个人，怕。”

方庭看着官绾绾，额头上还顶着那个可笑的爱心，但是他的眼神却有些奇怪，看得官绾绾心里直打鼓。脸上还是作出微笑的表情。

方庭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真的怕吗？”

官绾绾被问住了，依在方庭怀里：“那你是真的担心我吗？”

方庭抱着官绾绾，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头发，突然来了一句：“绾绾，给我唱那首歌吧。”

“……什么歌？”

“那首，空青。”

……

《空青》，是官绾绾和方庭确定关系时，她亲口唱给方庭的——那是一切都还没被破坏的时候，方庭有天晚上睡不着，她给他唱得安眠曲。

“我……我不记得你在说什么？是不是我失去的那段记忆里发生的事？我……”

“不要自责。”方庭轻轻地点了点官绾绾的头，温柔得笑着说：“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记得就行，我来唱给你听吧。”

说着，方庭不顾官绾绾反应，兀自唱了起来，熟悉的歌谣响起，无数的回忆，也开始侵袭。

“风一兮枯木摇弋，

瘦马彳亍人独立。

辗转早秋苦热堆积，叹别离。

雨一兮青旻风急，

溪涧禅境香袖衣。

昏鸦老树轻折枯枝寂，佛意。

支窗现几点稀星，

月光竹影水空明。

只见新枝透新绿，谁闻信，古树泣墨笛。一步一叩，曾为你念诵佛经。关于你，尽管一切全都是谜题。几跪几拜，我在佛前算几笔。秋风里，几声断雁时光难留意。乱世浮萍，曾与你煮酒相依。黄梅雨，打湿纸墨笔砚送走你。描眉梳洗，旧院空坐照枯井。犹记你，打马经过，清水唤取。沉云浓雾终散去，碎花随流水落尽。残阳拉长我只身半影，佛磬。前尘往事全忘记，关旧门尘埃落定。着缁衣落发为尼，号空青，只一心皈依。一步一叩，曾为你念诵佛经。关于你，尽管一切全都是谜题。几跪几拜，我在佛前算几笔。秋风里，几声断雁时光难留意。乱世浮萍，曾与你煮酒相依。黄梅雨，打湿纸墨笔砚送走你。描眉梳洗，旧院空坐照枯井。犹记你，马蹄疾，清水轻唤取。一步一叩，曾为你念诵佛经。关于你，尽管一切全都是谜题。几跪几拜，我在佛前算几笔。秋风里，几声断雁时光难留意。低眉抚琴，曾有你墨笛回应。而今一念一清静。

古刹袖手……菩提种……唯空青缁衣禅……空心。”

唱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官绾绾觉得自己已经听不下去了。

方庭唱歌时的眼神，让她觉得，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她所有的伪装在他眼里根本形同虚设。

听方庭唱完，官绾绾轻轻拍了拍手：“唱得真好。”

“那你想起来什么了吗？”方庭问道。

官绾绾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然后轻声道：“我好像记得……还没完吧？”

“还有一段念白。”方庭的语气里有了些惊喜：“那我来扮演那个负心汉白慕秋吧。”

官绾绾点点头：“好。”

方庭清清嗓子：“这位师姑好生面熟，请问……你认识一个，叫桃花的姑娘吗？”

官绾绾垂眸：“桃花？桃花已逝，而今，唯有空青……”

方庭捏起官绾绾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和他缠绵得吻在一起……官绾绾一开始还有些抗拒，但方庭越吻越凶，好像要把她生吞下肚，很快，官绾绾便没有力气再抗拒了。

……

一吻罢，方庭替官绾绾擦去她嘴角的津液。而后温柔地说：“绾绾，你知道你拦不住我的——对不起。”

官绾绾猛地一震。

方庭起身，再也不看官绾绾一眼，利落出门。

————

官绾绾抱歉地看了看站在牢房里还来不及逃脱的三个人，知道是自己破坏了计划。

方庭应该是知道了所有计划，离开以后还不忘把她也抓了过来，现在她站在方庭身边，眼睁睁看着一切的败落。

“方庭，你知道的，我郭杏圆想带走什么人，可不是你想拦就能拦得住的！”

郭杏圆一点没有被威胁的感觉，还是那样自信满满。

方庭却不想和他交谈，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郭杏圆，转而对他身边的小黑爷说道：“莫千谦。好久不见，不知道又是四天没有去找父亲，令尊可还好啊？”

他怎么知道他们守了四天？！官绾绾惊异地看了方庭一眼，突然明白了……他早就知道了，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是在陪她演戏，把她当猴耍！

小黑爷听他这么说，也是气愤不已，但是当务之急是救人：“我没时间跟你瞎扯，让我们出去！”

小黑爷握紧拳头——他知道这样说只是徒劳，但是他更不想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出现。

“你说出去就出去，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方庭说道，然后下一秒，便出其不意地喊道：“把他们拿下！不要……留活口。”

可是他话音刚落，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带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小刀，来到了他的脖颈处，然后一个冰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放他们走。”

方庭侧头，是一脸紧绷的官绾绾。刚刚开始准备有动作的侍卫，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停下了动作。

方庭笑了：“绾绾，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我说过，你拦不住我的。”说着，方庭丝毫不顾自己脖颈上架着的小刀，吩咐他们继续行动，然后他就感觉自己脖颈处的冰凉消失了，再望过去，官绾绾竟是将小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可是我敢赌。”

琥珀色的眼，静静地望着他。那眼里的决绝，是他的最爱也是他的最恨。

“……别开玩笑了，放下。你以为，我还会在乎吗？——你可是连同外人一起对付我！”

方庭的声音在颤抖。

官绾绾表情不变：“你从一开始就错了——放他们走。”

“大人，一个女人而已，没必要……”一个手下说道，说着还想直接动手抓郭杏圆他们，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方庭尖利地大喊，声音都变形了：“你给我停手！！！住手，住手都住手！！！”

官绾绾手里的刀，已经没入了她的脖子，莹白的脖颈流下鲜红的血，她却丝毫不为所动。

五年前的一幕幕在眼前重现——五年前，她也是这般，用自己的生命威胁他。

他知道她做的出来。

手下不敢动弹，更不敢相信方庭竟然真的就被一个女人给威胁了。

“给我滚。”

这句话，是对郭杏圆他们说的。

郭杏圆有点懵——真的就能走？

小黑爷是行动派，拉起郭杏圆就跑。在经过官绾绾的时候，小黑爷用嘴型说了一句：我们一定会来救你的。

这两个人脚程很快，三两步就跑出了水牢，但是却发现面前又站着一个人。

——贺雏清。

“这是药。”贺雏清丢过来一瓶药，是治疗陆淮湘鞭伤的药，“每日擦拭，早晚各一次，一定要盯好她，不能偷懒。”

“等陆淮湘醒来，你就告诉她，我的确隐瞒了她一些事情，让她不要忘了我，我还会回来找她的。”

“还有，如果你们回到了京城，有些事情有些真相是陆淮湘不能接受的，但是不要难过，因为她亲近的人都是为了她好。”

“还有你莫千谦，也该成熟一点了，这段时间还要靠你照顾陆淮湘呢。”

“还有……”

小黑爷木着脸，往贺雏清胸口狠狠捶了一下：“你说什么呢在。”

贺雏清摇摇头：“一些无聊的废话罢了。”然后又笑了：“我刚刚说的，你可别忘了。”

小黑爷从那笑容里看出了点诀别的味道：“谁记得，我记性最不好了。”

贺雏清推了推他：“快走吧，我也要走了。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做。哦对了，如果……如果我没有回来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你代替我照顾陆淮湘一辈子吧。”

小黑爷冷着脸：“去你的，谁要照顾她一辈子，麻烦死了，你自己来。”

最后几个字，已经带上了些微的哭腔。

“傻死了你。陆淮湘只是睡过去了，是我做的，我有些话不太方便当着她的面讲，你们不用担心。”

……

小黑爷没有说话。

贺雏清笑了笑，最后看了陆淮湘一眼，转身离开了。

乌云散去，月亮显现，为行人照亮，他前方的路。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是归去，亦是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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