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少年意（一）

“孙伯符你有本事给我站住！”

        叫嚣声从不远处传来，低头专心数着步子的孙伯符脚步顿了顿，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停了下来。

        “给我站……咦！真不跑了？”

        看到孙伯符果真停了下来，急冲冲赶来的锦衣少年有些诧异，没多想，立马改跑为走，然后就开始挺起身架子，昂首阔步。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在后面亦步亦趋着。

        “孙伯颢，你这都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还这么幼稚？”孙伯符扫一眼呼啸而来的一伙人，摇摇头，“也还是喜欢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没点长进。”

        “你……”孙伯颢脸色有点难看，血气控制不住就往上涌，“少说废话！我这次和你一对一，公平的一对一！”

        “你上次好像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呢……”

        “我……哼，我这次说到做到！”

        “大公子……”

        孙伯颢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手一挥止住想要劝说一下的跟班，紧盯着对面的孙伯符。

        “其实你们一起上也没什么的……”孙伯符轻抬下巴淡淡道。

        “装什么大尾巴狼，看招！”

        只见那孙伯颢大喝一声，身形晃动，一个箭步飞掠而起，行进间已藏拳蓄势待发，堪堪近身孙伯符，便急不可耐地挥出一记小沙包一样的拳头。

        “呼——”

        劲风冲面，孙伯符轻吐一口气，脑海中瞬息之间已翻过往日种种所学，循着下意识，扭头侧身躲过拳击，同时抬手一掌拍向孙伯颢肋下，眼看得手，对方却好像不及反应，他也就干脆得陇望蜀，掌心灵力顺势汇聚喷发而出。

        后者明显还处在攻击落空的惊愕之中，完全没想到反击即刻就着，只觉肋下突地一麻，然后整个人就像被一个大浪给拍飞了出去。

        “啊这……”

        一旁呐喊助威的一众跟班小弟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家老大才使一招就被打飞了，再看老大一副呆愣愣的模样马上就要屁股向下落地，都一窝蜂涌过去想要接住他。

        “砰——”一声响，孙伯颢还是赶在所有人之前成功一屁股墩子着了地，然而他却像毫无所觉一样，呆坐着瞪大眼睛盯着空中若隐若现的雾气，嘴唇无声地翕张，好一会儿才回神出声叫道：“这——你——这不可能！你不是天生火体吗，为什么你的‘云水意’会修炼得这么快？！”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孙伯符双腿分错屈蹬，正想冲过去再补一脚，旁边突然蹿出一个小人儿拦住了他，仔细一看，是一个头发稀疏枯黄的小女孩。

        “二……二，二公子，求，求你，别……别打了！不不然，我就……就……”

        挡在他与孙伯颢中间的小女孩张着双手，一脸倔强地看着他，磕磕巴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慢慢地，那小女孩浑身竟开始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气势。

        孙伯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冲她问道：“你，是叫‘孙棠’？”

        “啊？”小女孩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气势顿时凝滞，反应过来后，就低下头小声回答道，“我……我，我是是是……孙棠……”声音愈发低落。

        孙伯符点点头，转身走了。

        “大公子！你怎么样？没事儿吧？”

        见到孙伯符走远了，守在后面的一干跟班终于手忙脚乱地扶起孙伯颢，各种关切担忧流于言表。

        “怎么可能呢……”孙伯颢低声呢喃着，显然还在纠结，不过很快又想起另一事，“小棠你刚才不应该上来的，更不应该求他！”他一把推开围在身边的跟班，看着一边默默低着头的小女孩，有些恼怒。

        “我……”

        “好了，不用解释了。今天你的五块糖只有两块了！除非……除非你帮我把老夫子布置的课业解决了，那本公子就可以考虑再还你两块糖。”孙伯颢拍拍衣服，气呼呼地往回走了。而跟着的小女孩，原本还挺沮丧的，立马又高兴了起来，抿着小嘴，眼里亮晶晶的。

        习惯了不被搭理的小跟班们慢悠悠地缀在后面，不时小声闲聊着——

        “哎，你有没有发现，二公子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是耶，感觉他今天有点朦胧，他那蓝色的眼睛和头发，好像都变得雾蒙蒙的了。”

        “欸！他好像每个月都有一段时间会出现这种状况？”

        “不是吧，要不要这么神异！该不是你们的错觉吧？”

        “哎呦，这么大个人不至于出现错觉吧……难道是晚上玩太晚没休息好？”

        “我觉得有可能……”

        ……

        江洲雨水极丰沛，常有骤雨。刚出门时还天清气爽，回返时不过才到浮桥，却倏然与一阵斜风细雨不期而遇。

        孙伯符不慌不忙地撑开雨伞，想到临走前凤姐姐追来硬塞上一把伞，还絮絮叨叨了老半天，有备无患呀……

        撑着青竹伞的少年垂首迈着步子，一袭鸦青长袍随风悠扬，像是整个人都已溶于风雨之中，他轻轻缓缓地穿过惶急奔行的人们，这场雨又像是全然与他无关了，他只是注意着脚下晃动的浮桥，以及溅在靴子上的水珠。

        他默默数着步子，脑子里却又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那一架虽然打赢了，但是取巧成分居多，毕竟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像孙伯颢一样自大憨傻。

        还有最后的退让，其实是有很多考虑的，其中一部分就是孙棠那小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没想到她竟然是天赋异禀之人，小小年纪就已经修到了炼气期。

        照孙仲道的说法，能修炼的人都是上天眷顾之人，体质异于常人，可吸收天地灵气修炼灵力，尊称为“天选者”。

        一般来说，一个人是不是天选者，出生就已经可以确认了。然后五到八岁的时候，或早或晚，就开始进入感知天地灵气的觉醒期；觉醒之后就可以开始初步修炼灵气了，即是炼气期；练气期满则入锻体期，着灵气以淬炼肉身。锻体往后是筑基，还有聚丹、辟海、衍灵这些境界，每个境界都包含九重小境界。最后，最后大概就是成神了吧——孙仲道以“修行之人切忌好高骛远”为由，拒绝了为他详细讲解这些东西。

        “伯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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