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不追着要我遵守承诺

074  不追着要我遵守承诺

再次回到了晴川广场，推开车门，外面依旧人潮汹涌，若不仔细看，谁也看不清谁。可是认真地打了一个照面，却谁也不认识。我站在广场的正中，忽然之间只觉天大地大，能够在乎秦簌簌的存在的人，也只不过唯有严驿一人，哪怕他对我是爱或恨的。

“簌簌。”

转过头却是唐知，我定定神，道：“你不是五点才来的吗？”

“我一直跟着你。”

我吃惊了，“你一直跟着我？”

“是，我不放心，一直跟着你，但你全没注意到我。簌簌，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孩子的父亲吧。”

我望着他，唐知大概也不记得严驿，否则他不会说那个男人。

“是他吗？你为什么要避着他。”唐知追问。

可是我无法说，我有必要守住严驿的秘密。“唐知，我能不说吗。”

他看着我半天不说话，最后恍然地点头，道：“那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唐知依旧开车很慢，不过我没再催他，就让车蜗牛般的前行着。大约我们都不想说话，回去的几个小时车里一直寂静着，我歪着头靠在座位上，看窗外的风景轮换不停。

身边的这个人我曾经爱了很久，想方设法接近他，甚至还为他能和自己说上一句话兴奋得流泪。可现在他就在我的身边，我却失去了想要和他说话的欲望。我明白，我和他之间已经缺少了一种能让彼此粘合的东西。

刚进小区外面就飘起了小雨，气温猛地降了好几度，推开车门我缩了缩身，忽然肩上落了一件绒衣。我瞅了瞅唐知，他仅着一件黑衣的毛衣，遂道：“不用给我，你穿上吧，会冻病的。”说着，我拉下了那件绒衣。

唐知按住我的手，道：“别动，我不冷。”

所幸下了车就离居住的单元楼只有几分钟的路，我便也不再反对，其实凭唐知的身体我也相信这点冷他足能抗得过去。我介意那件衣服，不是担心唐知受凉，而是不知不觉中有了疏离感。

走上三楼，昏暗的路灯门口有两个紧密纠缠在一起的男女，女人的背靠在门上，双手勾在男人的脖子里，在她的手腕上还吊着一只白色的塑料袋子，那袋子大约没封好，一阵阵香喷喷的肉香味从那里窜出来。那男人个子比较高，背比较宽阔，以至他后面的女人被完全堵住。他弯着腰，两只手抱着女人的头部，脑袋不停地摇晃来摇晃去。

唐知瞅了我一眼，我也正好溜他，不觉彼此笑开了。我们不做声，就站在一旁静静地观看。

忽然那女人推开了男人，大声道：“张龙，你会不会亲吻，我的头都被你摇晕了。你到底是在亲我，还是把我的头当拨浪鼓摇。”

我不禁笑出声。

那两人这才注意到我们，女人立刻羞红了脸，男人也害羞地摸着脑袋道：“唐队，嫂子，你们回来了。”

“我们回来的好像不巧，簌簌，我们是不是应该晚点回来。”唐知瞅着我笑道。

我伸出手指捅捅他，道：“你说得王凤已经不好意思了，快开门吧。”

门开了，我和唐知走了进去，但外面的两个人仍站在外面没有进来。“王凤，小张快进来，外面冷。”

两人红着脸不理睬，我只得笑道：“是不是还想在外面那个啊，如果是我就关门不妨碍你们。”

“对呀。”唐知也接口，他瞧着王凤手中的塑料袋，笑道：“这汤包我就先拿进来，正好肚子饿了。你们两个在外面继续，我们关门不打扰。”

说得那两个人都抢着跑进来，不料走得急，两个人在门口又撞到了头，又叽喳了一番。

我走进厨房，从门背后取下围裙系在腰上，王凤和小张就探头探脑地跑进来。我打趣，道：“怎么了？两位是不是想借用厨房说悄悄话。”

王凤回头白了小张一眼，道：“簌簌，你有身孕不方便，我来做饭。”

“是啊是啊，嫂子你就先出去陪唐队，免得唐队一个人在外面闷。这里交给我和王凤，虽然我不会做饭，但是王凤会，她很厉害的，上次我去她家……”

他说得眉飞色舞，不妨王凤抬脚重重地在他脚背上一踩，他抱着脚大跳，道：“凤丫头，你踩我干嘛。”

“光说话不干活。”

我被王凤推出了厨房，外面客厅里唐知正对着一扇门发着愣，我走过去瞧他，他的眼睛都看直了。我伸手在他面前挥了两下，他仍是愣着。

“唐知。”

我叫了一声，他没有回过神，眼睛瞧着门直愣愣地，像掉了魂。我想了想，恶作剧地在他耳边道：“救命啊，杀人啦。”

他的身体陡然一震，看向我道：“哪里杀人了。”

我咯咯地笑不停，他这才知道被捉弄了，皱皱眉头也笑道：“簌簌，你这样不好，报假警可要拘留的。”

“那我注意了，不捉弄你。”我吐着舌头。

他扶着我坐到沙发上，手不意地摩挲过我的发丝，我抬起脸瞧他，他居然仍盯着那扇门眼睛发直，我不禁奇怪，道：“唐知，你在想什么。”

“刚才我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好像就和门有关，我到底说过什么和门有关的话，感觉很重要一样。”

我想起来了，唐知确实说过和门有关的话，他独自闯严驿的别墅救我出来的时候，那时我们以为必死无疑，当时他指着一扇门说，如果我和他能够出得了这道门，我和他就是永远的夫妻，他说用他的承诺守护我。

可是说完这句话后他晕倒了，后来醒了，他却忘记了和我在一起的两个月，这个承诺也跟着他的失忆烟消云散。“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回头看向我，突然拽住了我的胳膊急急道：“簌簌，你是不是知道，你告诉我。”

“唐知，那都是过去的事，就算你现在知道了能有什么用，又不能回到过去。”

他凝视着我，郑重道：“可总得知道，如果那是很重要的事情，我还来得及去完成或者补救。”

我笑起来，命运这个东西它不是一张网，破了还能去粘粘补补就能恢复如初。它就像被砍掉主干的树，那被砍掉的部分不会再长出来，只能在它靠近断桩的部分零零散散地生出一些枝叶，这些枝叶随着时间会越来茂盛，到最后它会比原来的主干还要粗壮，于是新的命运形成。

“告诉我，簌簌。”

我看着他，也正色道：“你说，如果我们能活着走出这道门，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夫妻，不需要什么法律的证明，你用你的承诺守护我。”

他愣住，半晌握拳捶向身侧光洁的墙壁，我吓住了，赶紧去阻止他。他转过头，血红的眼瞪着我，道：“簌簌，你为什么不追着要我遵守承诺。”

我苦笑，道：“人是很无奈的，不是想怎么就能怎样的。”

他点头不语，转身进了卧室。

夜里雨下得很大，我意外地失眠了，自从怀孕以来总觉体力消耗非常大，常常一沾着枕头就能睡过去。口渴得厉害，起床披衣去客厅倒水，无意中瞟了瞟唐知的房门，门开着，里面没有人。

我感到奇怪，这大半夜的人会去哪里呢。正想着，阳台便有细碎的声音传出。

“思枫，很晚了你赶紧睡吧，明天我赶回分局。”

原来唐知躲在阳台上和沈思枫打电话，其实说真的，唐知对沈思索枫没感情说不过去。我端着杯子正准备走进房里，阳台上唐知已经跨了出来，我忙冲他一笑，道：“还没睡啊。”

“嗯。簌簌，我大概明后两天不在家，你一个人多注意些。”他按着我的肩。

我点头答应。

“簌簌，我看这两天你让王凤来陪你，有她在我放心些。”

“好，明天我给她打电话。”

第二天清晨醒来，我发现唐知已经离开，桌上留着他写的嘱咐我小心的纸条，我看了看折叠起来放进抽屉里。给王凤打了电话，约她晚上出完摊后来我家。现在天气冷，时常下雨，吃夜市的人更少了，王凤准备租一个门面做小炒生意，她说像小张这样的单身男人在J县还是比较多，而且像小张这样懒惰的单身男人也比较多，如果做小炒说不定会有人光顾。

小张气歪了嘴，但最后仍是屁颠屁颠地帮王凤张罗门面，听说快谈成了。

晚上吃完饭后我便坐在客厅看电视等王凤，直到过了十点仍不见她来，起身给她打了个电话，那边正吵闹着。

“簌簌，不好意思，我的摊出事了，有几个地痦流氓收保护费，张龙和他们打起来，双方都受伤了，现在还在医院里，我一急就忘记给你打电话了。”

“张龙现在怎样，他的伤严不严重。”

“他还好，头上挨了一棍子，说是要留院观察，我在旁边照顾他，所以簌簌我可能去不了你那里了。”

“王凤，那你好好照顾小张，我这边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挂断了电话，我关了电视机准备上床睡觉，由于不放心，又出来检查门窗是否关好。J县的治安状况不太好，时常有小偷入室行窃的案件发生，市公安局考虑唐知侦察和破案能力出色，才将他借调到J县公安分局。

唐知到J县就职后，先后破获了十数起入室盗窃案，并成功打掉了当地的一个黑社会团伙，听说局里领导希望唐知能长期驻扎在J县。我曾偷偷问他愿不愿意以后都呆在J县，他只抿嘴笑而不语，看来是不愿意。

躺到床上睡了一阵，我突然想到唐知去W市，是不是去看沈思枫了。也怪不得唐知不愿意呆在J县，毕竟沈思枫在W市。

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我从床|上爬起，刚走近放电话桌的茶几，大约是走得太急，脚下一滑肚子便撞到了茶几上。我赶紧双手撑住茶几站稳了身体，电话铃声仍在响着，我忙接起来。

是唐知打过来的。“簌簌，王凤来了没有。”

我怕他担心，骗他道：“来了。”

“那我和她说几句话。”

“她已经睡了，你想说什么我转告好了。”

“既然睡了就算了，我是想拜托她多照看下你。”

“她会的，你放心好了。”

电话挂断了，我重新回到卧室里，不料刚走出一步肚子便疼了起来，我捂住腹部艰难地移进卧室，以为躺到床上那阵疼痛就会消失。但躺在床上腹中的疼痛并不减轻，反而一阵强烈一阵，那疼痛时而如被铁锤击中的钝痛，时而如用刀搅动肠子的绞痛，全身所有的肌肉都挛缩起来。

我拼命地抓着床单，把它们揉成一团，我想着只要忍忍这阵疼痛就会过去。额头上开始渗出冷汗，前胸和背后也冰凉凉地冷汗冒出，不一会竟将贴身的睡衣湿透。此时，腹痛开始转为更强烈的下坠感，身体里像有某个东西要迫不及待地钻出来一样，肌肉不断牵扯挛缩，汗如雨下，每一次的阵痛都如用过最残酷的刑法一般，让我痛不欲生。

有股腥湿的热流沿着大腿根部淌了下来，我忍着疼痛翻身爬起查看，却是一滩鲜红的血。

我忽然意识到是预产期提前了，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迫不及待想要出来看到这个人世。扯过床头前的棉衣胡乱地穿上，我跌跌撞撞地扑向门口。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人伸手正做敲门状。

待看清他的样子，我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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