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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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一波三折
孟寻洲轻轻将两个孩子放回婴儿床,为徐应怜掖好被角。
窗外暮色渐沉,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徐应怜已经睡着了,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护士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孟先生,新生儿科请您过去一趟。”
孟思源的保温箱旁围了三四个医生。主治医师林医生摘下听诊器,示意孟寻洲到走廊说话。
走廊的灯光惨白得刺眼,孟寻洲注意到林医生白大褂袖口沾着淡黄色的药渍。
“您儿子的脑部超声显示有轻微出血。”林医生递过检查单,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像天书,“这种情况在早产儿中不算罕见,但……”
孟寻洲的视线黏在“脑室周围白质软化”那几个字上:“会影响智力吗?”
“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林医生斟酌着词句,“但您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会出现运动发育迟缓、学习障碍等情况。”
走廊尽头的窗户映出孟寻洲扭曲的倒影。
他突然想起医学院教授说过的话——“医生的职业习惯让我们习惯性寻找病理指征,却忘了每个数字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
“有什么治疗方案?”
“营养脑神经的药物,配合早期干预训练。”林医生突然压低声音,“其实县医院设备有限,我建议等孩子稳定后转去省儿童医院。”
回到病房时,徐应怜正试图撑起身子。
点滴架上的药瓶晃了晃,针头处渗出一点血珠。
“思源怎么样了?”她声音沙哑,产后的子.宫收缩让她不自觉地蜷缩。
孟寻洲把检查单藏进口袋,扶她躺好:“医生说需要观察几天。”
他拧了热毛巾给她擦脸,毛巾拂过她干裂的嘴唇时,尝到咸涩的泪水。
“你骗我。”徐应怜抓住他的手腕,“护士说林医生找你谈了很久。”
监护仪的电流声突然变得刺耳。孟寻洲看着妻子颤抖的睫毛,想起结婚那天她也是这样,在红盖头下不安地眨着眼睛。
他终是败下阵来,轻声说出实情。
徐应怜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突然掀开被子,针头被硬生生扯掉,血珠溅在雪白的床单上。
“我要去看他!”
孟寻洲拦腰抱住她,感受到她嶙峋的肋骨。产后才四天,徐应怜的体重轻得像片落叶。
她在挣扎中踢翻了床头柜,玻璃杯碎成一地晶亮的残渣。
“你现在去只会增加感染风险!”孟寻洲把她按回床上,声音发颤,“思源需要无菌环境!”
徐应怜的指甲在他脖子上划出血痕。
下一秒,她突然瘫软在他怀里,像被抽走全身骨头。
滚烫的泪水浸透他肩头的衣料:“都怪我,要是那天不坚持去家访……”
孟寻洲吻着她汗湿的发顶。
那天暴雨如注,徐应怜执意要去给生病的学生补课,回来时摔了一跤。当时检查说没事,谁想到会引发早产。
护士送来镇静剂时,徐应怜已经哭到脱力。孟寻洲握着她的手看药液一滴一滴落下,窗外最后一丝天光也被夜色吞噬。
凌晨三点,孟寻洲在监护室外遇见了值夜班的林医生。保温箱里的思源比白天更安静,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
“其实有个科研项目。”林医生突然说,“省医大在试验神经干细胞移植,对脑损伤有奇效。”
孟寻洲猛地抬头,撞上林医生闪烁的目光。
“但需要三十万押金,而且……”林医生递来一张皱巴巴的宣传单,“成功率只有40%。”
宣传单上印着“新技术临床试验”几个烫金大字,落款是家没听过的生物公司。
孟寻洲的医学直觉拉响警报,但看着思源青紫的小脸,他把质疑咽了回去。
天蒙蒙亮时,徐应怜发起了高烧。感染指标飙升,医生不得不使用强效抗生素。
第五天清晨,徐应怜终于退烧。
小姑娘瘪瘪嘴,竟没哭出声,只是睁着pu.tao般的眼睛望着父母。
这一刻孟寻洲突然看清了女儿的模样,和徐应怜一样的单眼皮,眼尾微微下垂,看人时带着天然的温柔。
他转身时,徐应怜的哭声像把钝刀锯着他的脊梁。
“老张,你们神经科有没有干细胞移植项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遇到医托了?最近是有团伙冒充我院人员……”
孟寻洲的手缓缓垂下。
他走回病房,看见徐应怜正抱着念槐喂奶,晨光给母女俩镀上金边。
思源的保温箱影像从手机屏幕里发出微光,两个婴儿隔着屏幕第一次“同框”。
“我联系了省医院的师兄。”他蹲下来平视妻子,“明天就转院。”
徐应怜的眼泪滴在念槐脸上。小姑娘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竟咯咯笑起来。这笑声中,孟寻洲隐约听见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的声音。
转院那天,暴雨再度来袭。救护车穿过雨幕时,徐应怜突然说:“等孩子们长大了,要告诉他们出生的故事。”
孟寻洲握紧她的手。
担架上的思源戴着氧气面罩,念槐在护士怀里吮着手指。雨刷器在车窗上划出扇形轨迹,像不断重置的计时器。
省医院的检查结果比预期乐观。
专家会诊后认为思源的脑损伤属于轻度,通过康复训练完全可以正常生活。
孟寻洲在厕所隔间里哭得像个孩子,擦泪时摸到口袋里早已被揉烂的那张宣传单。
出院回家已是深秋。孟寻洲推着双人婴儿车走过槐树村口时,当年那些乘凉的妇女又围了上来。
王婶盯着思源看了半晌,突然惊呼:“这孩子眼神灵着呢!哪像有问题?”
徐应怜笑着给儿子整理帽子上掉落的槐花。
孟寻洲望着她阳光下近乎透明的耳廓,想起产房外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后。
此刻风过林梢,沙沙声像是岁月温柔的叹息。
夜深人静时,孟寻洲常会同时轻抚两个孩子的婴儿床。
念槐睡觉喜欢攥着小拳头,思源则总把胳膊摊成“大”字。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两张小脸上描出银色的轮廓。
第一片雪花飘落时,思源学会了翻身。
他用力过猛差点栽下床,把来看孙子的徐家叔叔吓得不轻。老人扶着眼镜喃喃:“这小子,劲头比牛犊还大。”
念槐则展现了惊人的音乐天赋。
每当徐应怜弹起走调的儿歌,她就会跟着节奏挥舞胖乎乎的手臂。
孟寻洲偷偷录下视频发给院长看,第二天医院就多了台捐赠的钢琴。
除夕夜,孟寻洲抱着两个孩子守岁。
思源对电视里的烟花格外兴奋,念槐却缩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徐应怜端来饺子时,窗外突然炸开真正的烟花,原来是村民们来庆祝双胞胎的第一个新年。
“新年快乐,应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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