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元婴之意

　　苏离思忖片刻，似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用玉佩传讯：
　　“你成功斩杀辉月了？我被明月拦住，没能及时赶到。”
　　想了一想，她又补充道：
　　“损伤如何？”
　　恰在同时，回复便来。
　　“侥幸胜过。明月法王实力不凡，你可有损伤？”
　　苏离捏了捏玉佩，脸现柔和，不过回复的语气却淡然得很。
　　“她还算难缠，逃跑的功夫更是极佳。”
　　灵光一闪，她悄悄把身上的血迹蒸发干净，仿佛陈长青能透过玉佩看到她一样。
　　“不愧是剑仙子。我伤得也不重，服些丹药很快就能恢复。区区辉月，手到擒来。”
　　苏离抿了抿嘴，隐有笑意：
　　“你也不错。既然如此，你先将养，等到伤愈，共破血月圣坛。”
　　“一言为定。”
　　苏离收起玉佩，当即调转方向，向来路而回。
　　既然陈长青那边已经完事，自身应无大碍，那便不用去看。
　　等到时机到了，自可携手并肩，共闯圣坛，斩落红月。
　　万宝楼船上。
　　陈长青将玉佩收起，脸上露出微笑。
　　“笑什么呢？不正经。”
　　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陈长青一惊，身上下意识的绷紧。
　　道侣都在外面，他一人在船舱内静息，怎么会有人？
　　他刷得转过头，往旁边一看，一道银发龙角的娇俏身影不知何时立在墙边，悄无声息，正是银漪。
　　陈长青松了一口气，只是扫了一眼便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不过以他灵识，一眼自然就能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得清清楚楚。
　　鼓囊囊的胸甲，短到不行的柳叶战裙，露出可堪一握的腰肢与白嫩细腻的长腿，和之前一般无二。
　　唯一有些区别的是，一身战衣换作深蓝色，也不知同款法器她到底有几套，总感觉又是另一种炫富；
　　也不再是赤足，而是穿着双纤长战靴，堪堪及膝。虽说穿了靴子，却让白生生的滑腻大腿更显突出。
　　什么绝对领域。
　　明明是少女模样，身量也就跟粉鸢差不多，战衣风格却火爆得很，毫不顾忌眼光，呃……也不是。
　　其实她对自己初见时的目光好像有点意见，搞得现在印象都不好，比如这招呼就不大友好。
　　毕竟不管在龙宫还是在哪里，元婴修士，还不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哪有几个人真敢直视？
　　甚至龙宫下属将其奉若神明，觐见时恐怕从来不会抬头，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故而她十分随性，在水晶宫里连鞋都懒得穿。
　　这么说来，自己还是少有能一睹小母龙真貌与衣品的人了？
　　但是真不敢多看啊。
　　梦幻般的少女与火爆衣着，这反差感让陈长青有些难以控制眼球。
　　可是这又是一头元婴小母龙，光从无声无息出现在房内，而以他现在修为，甚至一点感知都没有，便知道她的实力深不见底，绝对不能招惹。
　　索性不看，免得惹祸……就是有点可惜。
　　陈长青拱手一礼：
　　“不知尊者大驾光临，还请坐。”
　　他挣扎两下，想从床上起身，可惜伤势沉重，有些缓慢。
　　银漪摆了摆手，一道至纯的水灵力将陈长青轻轻拂回床上，同时让他体内的剧痛好受了许多。
　　她自己在椅子上坐下，又翘起了二郎腿，淡淡道：
　　“这一战打的还不错，感悟如何？”
　　陈长青艰难的把眼神又低了几分，斟酌了片刻，回道：
　　“还没来得及感悟，尊者就来了……”
　　银漪表情一僵，有些没好气道：
　　“是因为忙着和不三不四的女子传讯嬉笑吧？不管疗伤还是修行，正事不做。”
　　陈长青一听这话，抬起了头，难得和银漪对视，正色道：
　　“尊者此言差矣。我陈长青虽然勉强算得个行事不羁，但交往的朋友却都持身极正，绝不是所谓不三不四之人，刚刚也是为了沟通战事，还望尊者勿要轻侮。”
　　银漪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陈长青竟然敢这么对她说话。
　　她秀眉一蹙，就欲发作；可是想了想陈长青的话，感受到了其中认真。
　　若他所言不虚，那确实是自己一时口快，说得不对。
　　爹妈留下的书中说，犯错就要挨打……
　　可恶，从来没人说过自己不对。
　　银漪别扭的偏过头去，干巴巴道：
　　“我晓得了。”
　　她有些气闷，心下又给陈长青记上一笔。
　　陈长青愣了一愣，她这意思……是在服软吧？
　　刚刚他也没多想，只是觉得不能任由苏离被如此编排，大不了就惹银漪不快，可从来没想过她还能服软的？
　　这小母龙……
　　看银漪眼神幽幽，有些委屈的小表情，陈长青连忙道：
　　“我也只是为朋友正名。尊者不知者不罪，以在下行事推断交的都是狐朋狗友，也是情理之中……嗯，都是我有问题。”
　　银漪脸色好看了点，打量了他两眼，嘀咕道：
　　“你除了有些淫放，其他问题倒也不大，还挺讲义气，都敢为朋友顶撞本尊。书上说，威武不能屈，这是好品行，不该怪罪。”
　　？
　　什么叫有些淫放？
　　穿得这么露骨说这话，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而且我也是出于欣赏才看的，你穿都穿了，我不看也不礼貌。
　　陈长青眼神有些无语。
　　银漪看不懂他的意思，一脸未被知识污染的清澈，只是歪了歪头，继续道：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挥出的那一拳，已经有了元婴的意味？”
　　陈长青闻言，惊了一惊，连忙停止了东想西想：
　　“我是感觉有些不同……还请尊者指点？”
　　“哼。”银漪轻哼一声，好心来提醒你不要错过感悟，结果还挨了一通说，现在又知道请我指点了？
　　虽然委屈，她还是说道：
　　“你可知道，何为元婴？”
　　“金丹凝练，法力充盈，外感天地，始而有灵，即为元婴。”
　　陈长青熟极而流的背了一段口诀。到了这等层次，基础还是很扎实的。
　　银漪点了点头：
　　“元婴便是金丹的下一修行阶段，到时候金丹会转换形态，如同婴孩。相对金丹，元婴更为灵动，如有其神，对修者精气神的增强自不必说，法力与灵识的调动更有自行运转之意，十分神妙。”
　　“而外在表现，便是修者终于到了可以外感、影响天地的阶段，虽然只是开始。”
　　陈长青一时有些不明，疑惑道：
　　“尊者，修士不是自踏入道途开始，就能影响天地么？哪怕炼气一层，只会动动水火，调动灵力，不也是影响外界？”
　　“此影响非彼影响。如你这般说，便是凡人伐木耕土，搬山易河，亦是影响天地，和炼气修士并无本质区别。但这些，只是表面的影响，山还是山，土还是土，水灵气还是水灵气。我说的，不是这些。”
　　银漪挥挥小手，不以为意，当起老师来：
　　“金丹之前，都是修士专注自身，打牢基础的阶段，只是内求。到了元婴，要凭至真至纯、有若初生婴孩的那一点神，去感悟外在天地，自然大道，是悟道之始，始向外求。”
　　“有了这个开始后，元婴已与天地有感，与大道交互，哪怕再轻微，也是本质的不同。这时开始，你不再是天地羁旅一过客，而可以算作大道一尘，却又别于凡俗，独一无二。”
　　“既与天地有感，你可以外感天地，便可以影响天地，便如你那一拳。”
　　“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击锁死了辉月所有闪避之路线，他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便连周围观战者，都有此感觉。看得清，躲不掉。”
　　“这便是元婴才能做到的，往大了说，有道之意味，往小了说，也是影响天地。当然，你这只是最粗浅的，出拳玄妙，封锁空间，避无可避。但哪怕只是沾了一点点边，也是不同。”
　　陈长青皱眉思索，慢慢道：
　　“我当时确实想着破釜沉舟，一击必杀，但却没有想那么多……”
　　“天时地利人和，或者说运气。光有决心，没有灵力，那也体会不到——嗯，你那嗑药的架势让人印象深刻；而光有超限灵力，没有匹配的道心，也是让机缘白白溜走。”
　　银漪侃侃而谈：
　　“故而我来提醒你，要好好感悟总结，这种提前尝试的机会少之又少，可遇而不可求。若是能有所得，等你突破元婴之时，便是水到渠成。元婴关卡，可比之前所有都难得多了。”
　　陈长青这时明白，银漪确实是出于好意方才前来。或许也有她需要自己提升实力的原因，但终究是大有收获，于是真心实意的行礼道谢：
　　“多谢尊者指教！受益匪浅，受益匪浅！”
　　银漪淡淡道：
　　“无需多礼，我也希望你尽快提升到元婴罢了。呵，不过像你这般和人斗法，可能要不了多久就死了，不死也是根基大损。”
　　陈长青释然一笑：
　　“情况特殊，不得不拼命。完成和尊者的约定前，我会爱惜羽毛的。”
　　银漪摇摇头：
　　“修者但求长生，性命前途都是自己的，可不是为了约定。”
　　陈长青正色道：
　　“尊者所言极是。嗯，我这伤势虽重，但在下炼丹术也略有小成，自己给自己看病，倒也不愁难治。”
　　“先有重伤，后有丹毒，再加上突如其来的诅咒，你现在的状况，可是一点也不好。”
　　银漪淡淡道：
　　“你有几分把握痊愈，不损根基？六成有吗？”
　　陈长青心道不愧是元婴，眼力极准。他虽对道侣都说伤势不重，实则还是相当麻烦的。
　　丹毒叠加重伤，已是需要慢慢调养；关键是那诅咒，到现在还锁闭了他的灵力。
　　虽然看起来不可能是永固影响，但现在他是最需要灵力恢复自身的时候，哪怕多封闭他灵力一天，伤势也愈发沉重，比及时用灵力自愈严重了不知多少，真真可能影响道途。
　　这个诅咒，这个玄羽……确实能坏事。
　　和苏离传讯之前，他正在苦思冥想，怎么解决此难。
　　陈长青叹了口气：
　　“六七成大致还是有的。”
　　这痊愈的概率虽然很高，但反过来说，有三四成的概率，将留下难以根除的后遗症，已让人难以接受。
　　银漪呵了一声：
　　“看来你对自己的炼丹术很有自信。”
　　陈长青呵呵一笑，也不谦虚。
　　他心中在想，若是不行，便去找夜花夫人求那花神蜜，当可再提高痊愈概率。之前是没想到这么严重，现在倒是越拖越难过了。
　　正在思忖间，一朵晶莹剔透、散发着异香的珊瑚飘到了面前。
　　陈长青倍感意外的抬头，便看到银漪表情有些不自然道：
　　“这是龙涎珊……是龙宫珊瑚，你拿去入药，比什么花神蜜天心莲好用。你自己是炼丹师，知道怎么用。”
　　嗯？好像听到了龙涎二字？
　　陈长青看着银漪莫名转头，耳朵有些发红，瞪大眼睛看向了面前香气扑鼻的玉珊瑚。
　　这……小母龙睡觉时的口水浇灌出来的？这也能吃吗？
　　不，为什么要奖励我？
　　倒忘了她是龙，随便弄点什么都是宝贝……
　　这东西，只拿到手，陈长青就知道其功效绝非凡物。而银漪既然说比花神蜜好，那就绝不会比它差。
　　还是这么大一株，价值已无法估量。
　　有此襄助，好好入药，痊愈概率少说九成。
　　陈长青再次诚心诚意的道谢：
　　“在下确有所需，便不推辞。实在是谢过尊者，日后必有所报。”
　　银漪大气的一挥手，头上的小角都在发光：
　　“一点外物，不必挂怀。早点成元婴，去给我取那本册子出来，便足够了。”
　　她站起身来，甲叶裙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煞是好听：
　　“你且休养。不要忘了感悟。”
　　陈长青点头称是，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道：
　　“尊者，你看我这个诅咒，怎么处理为好？”
　　银漪一拍小脑袋，似是才想起来。
　　然后她挥了挥手，一道银光闪过，打入陈长青丹田。
　　陈长青瞬间觉得如被纯净水能涤荡，全身经脉中的积郁黑气一扫而空，便连修行中隐藏的杂质也跟着去除。
　　诅咒解除，灵力缓慢恢复，周身终于正常。
　　再配上硕大的龙涎珊瑚，伤势终于不用担心。
　　银漪吁了口气，似也稍稍费了点力，然后才负手昂头：
　　“还教不教训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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