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臣子之血

韩湘一直对扬州矿鬼案耿耿于怀，后怕不已，因为教训十分惨痛。

杜式一直在隐藏自己真正的目的，甚至主动配合韩湘等人查案，就是为了最后雷霆一击，用自己的死来给太子殿下泼脏水。

而杜式本身就得了重病，快要死了，所以只需要付出极小的代价，就能达到极大的成果。

韩湘对此几乎毫无察觉。

事后分析，杜式背后明显有柳泌的支持。现在柳泌亲自下场，用自己的死编织阴谋的网。

这张网的最终目的是谁呢？

难道又是太子殿下？

“老韩啊，或许这次你想得复杂，柳泌之前因为炼丹进度太慢，受到皇上的责骂，不再得宠。现在他想证明自己的身份，说他来自神秘国度，塑造神秘感，从而再次获得皇上的信任，重新掌权而已。没有别的目的。”黄鹂乐观道。

“有道理。我们来分析调包计的阶段。第一，在校场之上无法调包，因为有那么多人看着，而且没有任何的抵挡遮掩。第二，在土地里可以掉包，这里可做的文章就多了。我们在扬州查的矿鬼案，那王生脚下的土地裂开，被抓了进去。不知道这是杜式的阴谋，还是柳泌的授意，但是柳密肯定知道此事，甚至得到灵感。他可以躲在兴唐观附近，花七天的时间从土里钻出来。这是重生的精髓。”韩湘道。

“可是我们明明看到他被五马分尸了，怎么可能还活着？”裴度提出最关键的问题。

“他的容貌有些变化！或许不是本人。”韩湘道。

“可是他已经造了势，说无启之人重生之后的样貌和记忆都会发生变化，可以自圆其说。”裴度道。

“那么我们要搞清楚他在地下究竟做的什么文章。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无人察觉。大太监王守澄虽然吃喝拉撒都在兴唐观，但是如果他睡着了，就不可能察觉到任何动静。所以，我们需要其他守卫和小太监的证词，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韩湘道。

“那我们就去调查这些小太监和士兵！戳穿他们的真面目！”黄鹂斗志昂扬。

“但是士兵好查，太监们可不是好相处的，他们不一定给我们面子。我们人微言轻啊。”韩湘苦笑道。

韩湘只是小小的述异司察事郎，在京城大佬的眼中，如同蝼蚁。

而宫中的公公们正得宠，六部尚书尚且对他们客客气气。他们怎么会轻易接受韩湘等人的问询。

裴度表示，他去疏通关系。

几天后，宫中传出消息，说太子殿对柳泌五马分尸后的尸体非常不尊敬，受到了皇上的呵斥，大太监王守澄在柳泌重生之时也非常无礼，要求查看他的脚底板也受到皇帝的惩罚，吃了二十板子。

可见皇上已经恢复了对柳泌的信任。

太子是个直肠子，虽然挨了打，虽然知道了皇上对柳泌的态度，但是他依然不相信这是柳泌重生，吩咐述异司查清真相，并且将韩湘召进东宫。

他把他的太子令牌交给韩湘，无论去哪里，都如太子亲临。

……

走出皇宫回到裴府，黄鹂非常兴奋，拍着韩湘的肩膀说：“行啊老韩！这次太子这么信任你，把他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

韩湘也有些激动，踌躇满志。

裴度却苦笑着说：“这并非好事。韩湘，如今你已经卷入了太子和澧王之间的东宫之争。无论你是主动还是被动，文武百官都会把你视为太子党。而东宫之争的水，可就太深了。”

韩湘冷静下来，说：“我不管什么东宫之争，我只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黄鹂赞道：“这才是我心中的老韩。”

韩湘看着黄鹂微笑道：“柳泌和皇甫镈向来狼狈……志同道合，如果柳泌装神弄鬼的真相被皇上知道了，皇上肯定要重罚柳泌。而皇甫镈肯定会受到牵连。现在皇甫镈和柳泌划清界限还来得及。”

他是想着，黄鹂是皇甫镈的私生女。也不知道他们父女之间有没有亲情。

黄鹂冷笑道：“皇甫镈这样的人，祸国殃民。他死了，大唐就有救了。”

韩湘一时之间分不清楚黄鹂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黄鹂又道：“别想多了，反正我在乎的人只有我的母亲和身边的这几位朋友。其他的人，不管他是宰相还是皇子，我都不放在眼里。”

韩湘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出发去查案。

述异司除了韩湘和黄鹂等人，还有十几个察事郎，他们平常都隐藏身份。

裴度居中调度，收集分析线索，搞清楚了驻扎在兴唐观的士兵名册。

韩湘和黄鹂和一众察事郎逐个去查询。

驻扎在老槐树附近的士官有五十多个。

韩湘发现这五十多个士兵当中，有三十多个打乱了编制，前往边军任命，已经不在京城。

有十来个年纪大了，解甲归田。

有四五个得了重病，卧病在床。

还有几个要么也告假回家要么伤痛在身。

只剩下七八个人可留在京城。

韩湘便去拜访这七八个人。

这七八个人却都说在兴唐观的七天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韩湘怀疑这七个人是柳泌的铁杆心腹，或者被收买了。

但是他没有证据。

不过五十多个人走了四十多个，足以说明一个问题：柳泌非常心虚，怕被人查到蛛丝马迹。

韩湘又调查柳泌复活之后的行踪。

别的察事郎传来消息。

柳泌从兴唐观破土而出之后，穿上衣服，立刻去参拜皇上，与皇上长谈了一个晚上。

大家都知道了，皇上要重新启用柳泌炼制仙丹。

而柳泌第二天居然去拜访张小窗。

他在重生之前参加过张小窗的婚礼，在婚礼上说他重生之后会来找他们夫妻，现在他果然来了，兑现了诺言。

柳泌他向张小窗和李红线表达祝福，举案齐眉，琴瑟和谐。

而李红线渐渐觉得自己也是无启之人。

张小窗再次向柳泌请教，除了死后葬在一起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方法能够成为无启之人？

柳泌被张小窗感动，告诉他一个方法。

这个方法很简单粗暴，那就是把无启之人的右脚的脚趾头砍下来，做成药丸，让张小窗吞下，他以后就能死而复生。

但是重生之后，他的记忆会有所缺失，能否找到李红线并且认出李红线，也要看天意。

李红线居然毫不犹豫剁下了自己右脚的两根脚趾头，做成药丸，让张小窗吞了下去。

此事很快在京城传开。

人们都赞叹于张小窗和李红线之间的感情真挚。

同时也有人生了歪心思，他们找到李红线，想让李红线再剁两根指头给他们吃。

他们也想死后重生。

李红线当然拒绝了。

他们丧心病狂，想绑架李红线，强行砍掉她的脚趾头。

好在柳泌早就预料到这些人的疯狂之举，派重兵保护张小窗和李红线，把这些人全部赶走，并将意图绑架之人抓起来押进大牢。

柳泌叹道：“我之所以不告诉你这个方法，就是担心以后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看，麻烦来了。”

李红线感激道：“多谢国师大人的庇佑，不然的话，恐怕我已经被人活剐生吃了。”

而此事也传了出去。

柳泌向皇上建议，他可以想砍掉自己的右脚，做成药丸给皇上吃，让皇上获得重生的本领。

皇上大为感动，又给了许多赏赐。

不过皇上说还要考虑考虑。

吃臣子的血肉来让自己重生，这有违慈悲之道，不是君子所为，也非君主所为。

……

韩湘知道这一切之后，感叹道：“或许这才是柳泌最终的目的。他依旧在炼制仙丹。这次的仙丹比以前的仙丹更难证伪。”

黄鹂问道：“有何区别？”

“以前的仙丹吃了之后没有长生不老，身体没有明显的变化，就说明仙丹是假的。现在他用自己的血肉做仙丹，首先获得了皇上的支持感动，其次要等皇上百年之后才能证明仙丹的真伪。到时候……皇上就算想惩罚柳泌，也没办法了。而皇上的继任者想惩罚柳泌，柳泌可能自己也岁数到了，去那边报道了。”

“这计策，无懈可击啊！”

“那么问题来了，张小窗李红线是不是和柳泌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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