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搅家妾

谢斩关和曹县丞一起骑着马准备出城，他们身后跟着八千以及其他几个兵卒和若干衙役。

去周边调查租房情况的任务大家已经分配完成，现在只要去不同的村镇统计数据就好。

走到快要出城的勾栏街的时候，突然有个女人从街里冲出来跪到了谢斩关和曹县丞的面前，她头发凌乱，脸上有伤痕也有泪痕说要举告自己的丈夫违律，他年三十有余且有两女，欺瞒正妻要将勾栏女子带回家纳为妾。

话刚说完，就见一个男人攥着拳头，嘴里骂着：“老子今天打不死你！”，气势汹汹地从勾栏街里跑了出来。

男人一看到县丞，嚣张的气焰立刻灭了，老实巴交地给县丞鞠躬。

县丞瞟了他一眼：“就是你要纳妾？”

男人点头：“小人……小人这婆娘肚子不争气，一连生了两个丫头片子，小人想着，我家也不能绝后呀，就……那女子现在肚子都大了，再不带回家，那我儿子一出生就是贱籍呀！”

县丞问：“关于律法中纳妾的规定，你可知晓？”

男人不情不愿地回答：“可我和我儿子他娘相好的时候，咱们这儿还不禁止平民纳妾呢。”

县丞叹了口气：“不是那时候不禁止，是你们从来没人来问过。之前就有男人从外面里领回去女人生孩子，可因为不符合纳妾条件，所以孩子的生母只能算外室，正妻不接纳的情况下，孩子是外室子，也叫私生子。依照咱们的律法，私生子没有赡养父亲的责任，也不能继承父亲家业。父亲过世，就算留下遗书要把家业传给私生子，婚生子女也可以去县衙求告，那县衙就会派人帮婚生子强行将家业抢过去。你这更好，一个勾栏女生下孩子，你不能纳妾就不能为她们母子抬籍，这孩子将来不能购置田地，连进私塾读书的资格都没有，甚至不能去店铺里当学徒。他要么去军营里当军奴，如果有立功表现可以抬籍，要么只能在勾栏里当一辈子奴仆。”

男人急了，立刻跪下求县丞放过他的儿子。

县丞抬了抬手：“这不是我不放过你，是律法就这么定的，你违律在先。而且，律法规定，丈夫无故殴打妻子者笞一；扰序者笞四；违律纳妾者笞四。眼下纳妾一条你还未犯，只是与勾栏女子私通，私通背德不违律，不用笞刑。好，你现在再回答本官，你可要纳那勾栏女子为妾？”

男子都快惊掉下巴了，他今天不过是来和老鸨商议给那女子赎身的，被妻子闹了一通，人还没赎出来，怎么还要被打了？

看他明显脑子不够用的样子，曹县丞回身安排身后的班头进行接下来的案件审理，班头也是衙门里的老人了，招呼了两个衙役就去带着那对夫妻走进了勾栏街，似乎是要在勾栏里当街审理。

曹县丞和谢斩关接着向城外走去。

一边走，曹县丞一边诉苦：“上次卢将军夫人在宴席上胡闹后不久，咱们黑山城的说书先生和戏台上就多了很多讲妻妾相争的故事。以前吧，这类故事里都是男人和小妾相亲相爱，正妻就是善妒的毒妇，各种欺压小妾。可后来这些就是小妾人面兽心，利用美色勾引男人、坑害正妻，甚至会伤及子嗣、勾结外人私吞家财。这也没啥，可故事里介绍的相关的律法条文完全是对的，而且比那些晦涩难懂的书讲得更透彻，这短短的时间咱们黑山城不论男女老幼，基本上都知悉了律法。我那衙门里关于妻啊妾啊的案件，一下子多了两倍不止。诶呦，我每天在堂上要坐大半天，审理期间还不能如厕，我这老腰呀，真受不了。”

谢斩关听完之后仔仔细细品味了一番：“老曹，你这是话里有话呀！”

曹县丞很是感慨：“我吧，这就是进了起义军，凭我的这点墨水一辈子也考不上功名。动乱时期我日子过得还行，路上收留了个姑娘就纳了妾。谁能想到几十年了，我家里还是时不时就闹腾。那天我在衙门里公干，家里小厮火烧屁股一样来找我，说大夫人要把二夫人卖给人牙子。我回家一看，我夫人指着我鼻子说我不过是个八品的芝麻官，律法禁止纳妾，说我二夫人不是妾，就是个外室，身契在她手上，她作为女主子想卖就卖了，就连那儿子也不过是个私儿，逼急了她就鱼死网破。那一通闹，我好不容易才安抚好。谁承想，从那以后家里突然就安生了，那二夫人再也不凭着她生养了我唯一的儿子趾高气昂，大夫人也不因为自己的儿子没养住每天抹眼泪。我这个岁数了，唯一求的就是过太平日子。谢将军，你家王夫人真的是帮我干了件好事呀！”

谢斩关斜眼看着他：“你就不怕你媳妇嚷破你的儿子是外室子，以后不能继承家业？”

曹县丞苦笑：“我有个什么家业呀，也就是前些年提前支取了好些月俸在城外置办了十亩薄地，现在还在还钱呢。我儿要是能考上功名那是他的造化，考不上就自谋生路去吧。”

谢斩关就不再吱声了，他能说什么？说他媳妇有钱，有很多钱？似乎不合适。

曹县丞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别的人咱们不好说，可卢将军家那个可不是省油的灯。之前有个戏班子受邀在城门那边演戏，卢将军夫人也去了，一听人家唱的是小妾搅家的故事，当场翻脸，差点让官兵把人家戏班子都抓进大牢去。”

谢斩关也压低声音问：“那老卢能让她？”

曹县丞道：“不管让不让，她就是个搅家妾的名声已经出去了。全城人现在都在背后说她的坏话，一个小妾还那么嚣张，迟早遭报应。之前我媳妇跟她就合不来，现在更是不来往，只跟她们这些正室嫡妻互相走动。”

谢斩关哼了一声：“那不是挺好？”

县丞接着说：“如果就咱们一城的人，这也没啥，大不了就是牙咬着舌头。可过些时候如果京城的官儿们真的过来，最可能出幺蛾子的就是老卢家的两口子，他家那个婆娘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你可早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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