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断子绝孙

在王聿祯的房间里，因为大早上的炉子燃得不旺，家里冰凉，谢斩关帮王聿祯披上了棉袄。

对得且帝传位给他的这份诏书，谢斩关的想法是：“把它烧了吧。”

王聿祯问：“你想明白了？”

谢斩关点头：“刚拿到诏书的时候，我觉得浑身的血都往脑子里冲。老子打了一辈子仗，终于能扬眉吐气过一把当皇帝的瘾了！当了皇帝我就能想给谁拨军费就给谁拨，哪个官不听话我就治他大不敬。可仔细一想，不对，事情不是这么个事情。历史故事我听说书的讲过，又亲眼看到了老皇帝的儿子们这么搞，我就觉得当皇帝不就是迟早有一天要断子绝孙吗？”

王聿祯：“……”

好像……也有道理。

谢斩关看着王聿祯：“我有你，我们的儿子又是个聪明的，如果我当上皇帝，咱们这两代应该没啥大问题，可我不敢保证咱们的孙子辈也不出问题。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皇帝娶媳妇不是为了喜欢。你说我都当皇帝了，咱儿子、孙子连选媳妇这点小事都不能自主，那我当皇帝是图什么？我还记得有个说书的讲过，有一朝的皇帝被推翻了，新朝的皇帝们拿着他家的族谱当追杀名单，想活就得东躲西藏。追杀持续了将近百年呀，那想活下来就得跟耗子似的，这可太他娘的难活了！你说，就为了我快活那么几年，让后代子孙遭耗子的罪，这也不划算呀！”

王聿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他眼光长远？好像也不对；你说他不长远吧，他都想到王国更替的事去了。

王聿祯叹了口气：“咱们先不说那帮孙子们怎么活，就说你想怎么活。你有没有想要施展的抱负，现在当个将军做不到，当上皇帝就能做到的那种抱负？”

谢斩关想了想，然后果断摇头：“没有。咱们说句实在话，我觉得我在黑山城挺好，皇帝那么远，这儿我的地盘，我想咋耍就咋耍。你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城区特别小，街道还不直溜，曲里拐外的，看着就烦。我说，不直溜的都给我拆了，给我修成直的，反正都是破破烂烂的土坯房，拆了改新的也花不了几个钱。你看现在咱们黑山城多好，横平竖直的。”

王聿祯：“……”

谢斩关：“那会儿有个县令总跟我作对，我从北川人手里抢的银子要怎么花得他说了算，一生气我就给他弄死了。皇帝想杀个官儿还有别的大臣左拦右拦。这地儿，我看谁不顺眼，想杀就杀了。我这个土皇帝不比他那真皇帝自在？”

王聿祯点了点头，问：“你就觉得你现在的日子挺好，没打算再进一步？”

谢斩关两眼放光地看向王聿祯：“你是不是想当皇帝？那也行呀，我继位，然后让给你。”

王聿祯发愁：“你说的什么话呀？”

谢斩关：“我说的哪里不对了？反正我有传位诏书，我都当皇帝了，我想传给谁就传给谁，法理上是说得通的。再者，那个上古的三皇五帝还是几皇几帝来着，不都是让来让去当皇帝嘛，还奉为美谈呢！”

王聿祯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觉得你考虑得对，你当你的土皇帝，我当我的土皇后，挺好的。”

谢斩关又问：“你说老皇帝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让我当皇帝？我又不是他真儿子。真传给我，那他的真儿子们能不闹腾？”

王聿祯说：“你这一路上遇仙杀仙的事都给他写信说过吧？”

谢斩关点了下头：“拿东家的薪，给东家讲故事嘛。”

王聿祯道：“所以，皇宫大乱，眼看要天下纷争，他也想着保全他剩下的几个孩子。你是个心大的，你能打，手底下还有那么多的兵，你要是争天下，不服气的都能让你杀服了，最关键的是你能容得下他的幼子。”

谢斩关一拍手：“所以呀，我想的是对的，当皇帝就容易断子绝孙嘛。”

王聿祯：“行行行，你去该干嘛干嘛去。传位诏书我烧了。”

谢斩关背着手，哼着曲干活儿去了。

王聿祯拿起诏书刚塞进炉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赶紧捡回来，拿着诏书想了一阵，然后从抽屉里找出剪刀，把上面谢斩关的名字等关键信息剪下来扔进了炉子，剩下的部分她收进了箱子。

谢斩关慢悠悠走出巷子去找县丞，县衙距离将军府不远，将军府被炸的那天晚上，县衙的院墙也倒了一片，县丞这会儿正跟几个衙役忙着收拾呢。

黑山城这地方级别不高，很早之前是有一位县令坐镇管理，可那位县令太把自己当回事，总觉得非战时驻扎在黑山城的军队应该服从他的管辖，和谢斩关时有冲突。

后来北川军来袭，谢斩关直接带人冲进了县衙把县令抓走送去了武定门。

那县令的家里人又哭又闹，可大门被黑山军给锁了，再闹也出不了门。

后来县令在武定门上中了一箭，胳膊受了点小伤，包扎后被送回了家。

还没等他向上级郡守告状说谢斩关抢掳朝廷命官，谢斩关一封为他请功的奏折就直接送到了御前。

县令知道这事以后才突然意识到，那位当兵的是可以直达天听的！

又惊又惧之下，没过两个月他就病死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死是谢斩关造成的，可皇上嘉奖了县令，说他是为国捐躯，这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说他根本不想为国而战，是被逼的？然后剥夺他一系列死后的哀荣？

那第一个反对的就是他妻儿。

从那以后得且帝就再也没给黑山城派过县令了，八品县丞于是暂代了县令一职，直至今日。

这位县丞来履职的时候已经听上一任县丞讲过那位被吓死的县令的故事，所以一直很配合谢斩关，比谢斩关自己的长史都贴心。

曹县丞正用铁锹铲着碎石块，一看到谢斩关，立刻从石头堆上跑了下来，圆乎乎的肚子被垫得晃啊晃啊。

谢斩关赶紧扶了他一把：“老曹，你这是着什么急？就这么几天没见，你比我媳妇看到我还亲热呢。”

曹县丞苦笑：“你终于回来了，你快跟我说说，这究竟怎么回事呀？”

谢斩关一愣：“我媳妇一直在家，你没问她？”

曹县丞连连摇头：“不敢！你夫人那双眼睛……漂亮啊，很漂亮，可她能看到我心沟里去，我就觉得我在她面前那是什么都藏不住。我看见你夫人，就是想放个屁就都得忍着出了屋再放！”

谢斩关：“我还以为就我们这大老粗才放屁呢！”

曹县丞：“近墨者黑嘛。”

谢斩关：“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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