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普法

看着众位夫人们稍显错愕的神情，王聿祯嘴角翘了翘，在座的夫人们看来，卢将军夫人和她们一样都是官眷，卢将军夫人被打令她们兔死狐悲，心中有一股浓浓的同情之意，当然不好拿来调笑。

于是王聿祯接口道：“众位是没看到卢将军的脖子吧？”

众位夫人纷纷摇头。

王聿祯接着说：“曾氏是卢将军的妾室，妾室和正妻不同。妻者齐也，妻子和丈夫是举案齐眉、平起平坐的，可妾是个什么东西？主子抬举她，可以说她是半个主子；主子不抬举她，她就是个玩意儿，连家里得脸的一等丫鬟和嬷嬷都不如。在咱们的律法当中都有明确的规定，丈夫殴打妻子要被判杖刑；杀妻要偿命。可因妾犯错而殴打妾室没有刑罚，打死只需向妾室父母赔偿金银。这么一对比众位还不明白其中不同吗？”

众位夫人听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之前她们可不知道在法律条文当中就有这样详细的规定。

王聿祯接着说：“妻若犯错夫想要休，而妻不认错的时候，须得经过衙门审判，看看是否符合七出，又是否属于三不去。就算是符合七出，若不是捉奸成双，妻子的嫁妆还得照价送回娘家去，丈夫不得克扣。可是妾呢，丈夫想卖就卖了，律法当中规定，卖掉生育过的妾要交的税银高些罢了。我听过一个案子，丈夫在未取得妻子同意的情况下，将妻子典卖给一位赌友，妻子去状告丈夫，衙门判她的丈夫典卖契约不生效，杖责了那位丈夫，令丈夫给该女子赔了双倍嫁妆，还让她休了夫，今后嫁娶各不相干。”

众人像听书一般眨巴着眼睛看着王聿祯。

王聿祯：“从卢将军脖子上的抓伤来看，咱们卢将军是个重情重义的。我知道众位夫人未必能精通律法，因为法条都写的晦涩难懂。可是卢将军身为位高权重的官员，律法他定是精通的。尽管他熟知律法还能纵容曾氏对他动手，脖子都花了也没有将曾氏打死，更没有将曾氏发卖，这不就是在顾全两个人多年的情谊吗？”

众人恍然纷纷点头，口中还不住赞叹卢将军真是个有良心的好人。

王聿祯又说：“是因为知道卢将军有情有义，所以我才向曾氏也发了请柬。其实要在京中的话，像曾氏这样的妾是根本不配出席各家正室夫人的宴席的。就连在自己家中对妾也有一整套规矩，比如在未取得当家主母的同意时她只能在自己的院落当中生活，不得跨出院门半步，想见夫君也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夫君临门。妾生的孩子只能算是丈夫和正室的后代，若是正室夫人仁慈，孩子可以叫妾一声姨娘；若正室严苛，只让孩子唤她曾氏，她也就不过是个曾氏，孩子要孝敬的只有嫡母和父亲。”

罗夫人很是捧场，在一旁说：“别看我是个识字的，可那律法书我看过几遍，愣是看不懂几句。今日姐姐既然说起，就再多跟我们讲几句吧，这都是与我们切身相关的。”

众位夫人纷纷应和：“对呀对呀，多讲几句。”

王聿祯点头：“也好，我想众位必定最关心的是孩子，那我就从孩子讲起。律法中规定，子弑父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可以不用偿命，只用流刑既可，若是又取得了母亲和家中叔伯的谅解，只需要坐几年牢；可若是弑母，不论任何情况，不论谁求情，一律腰斩。”

……

那日王聿祯和众位夫人讲了半晌律法，不仅讲条文，还有各种案例，众位夫人听得津津有味，就连后来在宴席上为夫人们奏乐献舞的艺伎们都没能争取到更多的关注，也没人再想着给卢将军夫人“喊冤”了。

天色渐暗，宾主尽欢，王聿祯按照京城的规矩给在场每一位夫人赠送了回礼。

礼品本身不贵重，是按照京城流行的样式做的一些精巧点心，胜在包装精致，木盒上有美妙的浮雕，盖子上带着一个小巧的铜锁，翻开盒子盖里面有平整的银镜，还有自动打开的双层小格子。

众位夫人一拿到这个盒子，首先就想到了自己那些零零碎碎的首饰和胭脂，这个盒子简直是完美的妆奁。

卢将军夫人等几位妾室在厢房里食不下咽地吃着饭，桌子上的菜不能说糟糕，可确实不够精致，没有出色的菜品，摆盘也更加没有章法，都是用一个大海碗把菜装在里面，就那么胡乱的、没有顺序地堆放在桌面上，看上去就好像给主桌上的菜盛完之后剩下的边角料被摆上来了一样。

而且偌大厢房里只放着一个火盆，用的炭也不甚好，下人们多添点儿炭，屋子里就有一股煤烟味，过上好一阵好不容易煤烟味散去了，火苗也萎了下去，屋子越来越冷。

房间里冷飕飕，几位自认为自己是夫人的妇人坐在硬邦邦的低矮小板凳上，没多久腿都麻了，脚丫子冻的发疼，桌上的茶水和饭菜没多久也全都冷掉了。

而且在厢房里也没个下人伺候，很久才有人过来上菜，又过很久有人送来大大的一铁壶热水，咣当一声放在门口，让她们自取。

曾氏在娘家过的也都是吃热乎饭的日子，结婚以后更是没受过这委屈，坐在这么个冷屋子里，气的胃都疼。

她正想着要出去找王聿祯说个明白，就听正房那边乐声悠扬，优美的旋律就像是锥子一样扎进了她的心。

她握在房门上的手突然就顿住了，正房里现在肯定十分热闹，众目睽睽之下，她冲进去和王室吵架，就算是吵赢了又如何？

王氏一定会用她妾室的身份说嘴，而这一层身份一定会成为众位夫人的把柄。

那些夫人当中有好几位与她不合，当初她的风头一直压着人家，可现在就算是王聿祯离开黑山城回到京城去了，那几个夫人们也一定还是会用她是妾室为理由排挤她，只要见面“妾室”这两个字就会像是刮骨的刀一样刮在她的面皮上。

曾氏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那个远在京城从来没见过面的卢将军的正室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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