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替罪羊

待单婉娘转身去了后堂，程咬金仍沉浸在当年，与单雄信的往事中，久久不愿回神。

见此，秦琼有些感慨的叹了声。

知节这人虽然行事上有些混不吝，但却是瓦岗四十六友中最重情重义的那个，当年单雄信被下令赐死，至今仍是他心中一大遗憾。

而单大哥留下的这对兄妹，便是他们这些瓦岗旧友，仅存的慰藉。

如此想着，秦琼转头看向李斯文。

一时间，也不知是该庆幸他能及时赶到，没让单婉娘真的受了委屈；还是还怪他行事鲁莽，竟然为了泄愤，砍了李孝慈的一只胳膊。

不由地语气有些加重，沉声说道：“彪子，你这次...实在是冲动了！”

自秦琼当初为自己奔波，从而诱发毒疮以后，李斯文便对他敬重有加。

听出秦琼的训斥，好像是动了真火，李斯文紧忙坐好，乖乖点头：“侄儿知错，但有一事...想麻烦秦伯伯。”

细细打量下，瞅他脸上郑重不像假的，秦琼爽狂的点了点头：“有事就说，家里又没外人。”

李斯文看了眼后堂，脸上常挂的笑容不在，语气更是有些迫于无奈：“最近几天...某希望秦伯伯能接婉娘姐，去您府上小住一段。”

秦琼先是欣然点头：“这倒是小事儿，翼国公府西院，住的都是当年瓦岗兄弟的遗孀家眷，婉娘到府上认认亲也好。”

而后话锋一转，忧心的看着李斯文：“彪子，你跟伯伯说实话，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怎么某听着...你这是在交代后事？”

李斯文有些无语，摇头失笑一声：“秦伯伯可真是误会小子了，某可惜命的很，不会动不动就和人玩命。”

但这话出口，别说秦琼，就连程咬金脸上都是明摆的嗤笑，显然把这话当屁话。

李斯文解释说道：“当年因为李神通延误军机，导致家父不幸被俘，所以，只要淮安王府上还留着李神通的灵牌，那今天这事就算是他家欠某的。”

“而且今日错在李孝慈，而不在某。无论如何，某这个出手伤人的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秦琼自然知晓这段往年旧事，就算李斯文砍了李孝慈一只胳膊又能如何，报官？还是找陛下做主？

哪个都是打水漂，从此没了下文。

报官将此事公之于众，那李孝慈连带淮安王府的名声就彻底臭了，而且坊间也会编排李神通无情无义。

让陛下做主...就单是长乐在陛下那里周旋，陛下也不可能让李斯文拿一个手赔罪，最多赔钱了事，再附加一顿毒打。

关键在于单婉娘，但凡她的脱籍文书在自己手里，这事秦琼就能做主平了，但关键是，奴婢没人权，还犯下大错...

“那彪子你的想法是？”

听着秦琼的询问，李斯文指了指门外挂着的倭人尸体，语气坚定的道：

“等明日上朝，某会主动担下杀害外邦使节的罪名，等某去了大理寺，希望两位伯伯能帮某照看家人。”

“胡闹！”

秦琼拍桌而起，怒视李斯文：“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下人杀害来使，和大唐勋爵杀害来使这是两码事，你就不怕陛下为了平息两国纷争，将你问斩？”

“不怕。”

李斯文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贞观律》，指着名例律的字眼说着：

“按律法规定，化外人不属于朝廷管辖的范围，诸化外人，同类自相犯者，各依本俗法；异类相犯者，以法律论，而某杀来使便属于后者。”

“而以唐律来办，某这个勋爵还是有点特权的，罪不至死，顶多是削了爵位。”

“而若是婉娘姐背上杀害使臣的罪名...”李斯文抬眸扫视两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秦琼怀中：

“就算秦伯伯从史馆取来了单雄信当年的降表，‘愿以死换儿女性命’的字眼依旧清晰可见，但也最多保婉娘姐性命无虞。”

“最后还是要远走他乡，从此隐姓埋名，此生再见无望...”

秦琼和程咬金相视默然，最后程咬金摇头长叹，秦琼苦笑着从怀里掏出，那页泛黄的纸张，点头道：

“诶，果然还是没瞒过去，某与知节匆忙而来，确实是有此打算，这算是某俩大老粗，一时间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说着，秦琼捏着泛黄书页，怔怔看着其上‘愿以死换儿女性命’的字眼，良久无言。

秦琼话音未落，后堂突然传来玻璃落地破碎的声音，偷听已久的单婉娘踉跄着冲出，一抹脸上泪珠，厉声喊道：

“不行，人是我杀的，不管公子的事！”

正堂中，李斯文和秦琼等人相视无言，刚才特意将单婉娘支开，就是不想让她操心，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婉娘姐...”李斯文试图解释，但单婉娘率先打断了他的狡辩。

单婉娘直直盯着李斯文，语气坚定的道：“公子千金之躯，又岂能因婉娘自断前程，一人做事一人当，等明日婉娘便会去大理寺认罪！”

说完还担心自家公子巧舌如簧，三言两语的说服自己，单婉娘转身就跪倒在秦琼身前，娇躯低伏：

“还请秦伯伯成全婉娘之意，莫要让公子以身犯险！”

秦琼先是看了眼李斯文，见其眼中坚决，便叹了声，将单雄信降表收入怀中，好生安置，才道：

“当年洛阳城破，单大哥将全家老小的姓名交托于某，某当时便下定决心，哪怕身死也要护得你俩周全。”

说起当年，单雄信为了让自己一对儿女，可以堂堂正正的活下去，即使深陷乱军之中，也不曾取一位当年瓦岗兄弟的性命。

甚至到了最后身死的时候，单雄信还不忘故作冷漠，将唐军其他将领对瓦岗一系的仇恨，一并带走。

世人可以嘲笑单雄信此人无君无父，忠孝全无，但对他们这些瓦岗旧友，实在是恩情义重，此生难报。

一听单婉娘要自首，程咬金实在忍无可忍，拍案而起：“老程才不管什么律法条例，反正...”

一边说着，程咬金在正堂里左寻右望，最后抄起角落的扫帚，狠狠敲在地板上：

“等明日廷议，老程就拿着马槊守在太极殿门口，要是让老程听到，谁敢伤婉娘一根头发，老程立马冲进去血溅五步！”

此话一出，秦琼无可奈何的失笑一声，心中笑骂一声无赖，这招虽然混账了些，但比自己婉言相劝，效果要好上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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