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回娘家讨账

陆依依石破天惊的话语，让在陆家堂屋里的人惊愕不已。

陆子明霍然站起，脸色铁青，指着陆依依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你…你说什么？你要拿回什么？那些东西早就用掉了！家里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钱？你还好意思回来要？”

马冬兰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拉住陆子明，一边假意安抚，一边对着陆依依唱起了白脸，

“依依啊，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跟妈说，妈给你做主。”

“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拿不拿回的，多伤感情啊。”

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心里却在飞快盘算。

这个死丫头，以前闷声不吭，怎么今天跟吃了枪药似的？

还想要钱要东西？

门儿都没有！

陆依依冷冷地看着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原主就是被这种虚伪的“亲情”蒙蔽了双眼，才会被啃噬得一干二净。

她今天来，可不是来叙旧情的。

“伤感情？”

陆依依嗤笑一声，目光直视陆子明，

“爸，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从我妈牺牲，我参加工作开始，每个月三十五块五的工资，除了留下五毛钱坐公交，剩下的三十五块，是不是一分不少地交给了家里？”

陆子明被问得一噎，脸色更加难看。这是事实，厂里的人都知道，陆依依孝顺，工资全交给家里。他以前还常常拿这个标榜自己教女有方。

陆依依没等他回答，继续说道：“整整五年，一年十二个月，算下来就是两千一百块钱！这笔钱，就算家里有开销，也不可能一分不剩吧？

我这五年，除了偶尔添置两件处理的的确良衬衫，可曾给自己买过什么像样的东西？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家里剩下的？”

“还有，”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妈牺牲后，厂里给的那笔抚恤金！整整八百块！当时是怎么说的？说是给我攒着当嫁妆！可结果呢？我结婚的时候，除了几床旧被褥，还有什么？那八百块钱，去哪儿了？”

“你胡说！”

陆子明像是被踩到了痛脚，猛地提高了音量，

“什么抚恤金？早就用光了！家里盖房子，给你弟弟娶媳妇，哪样不要钱？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

“盖房子？我记得盖房子是厂里分的房子不够住，才扩建的吧？给我弟弟娶媳妇？他现在才多大？用得着那么早准备吗？”

陆依依步步紧逼，目光如炬，

“爸，你摸着良心说，那些钱，是不是大部分都填了马阿姨娘家的窟窿？还有给她那几个侄子侄女买这买那？”

马冬兰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反驳，

“你血口喷人！我娘家……”

“你娘家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清楚！”

陆依依打断她，语气冰冷，

“我今天不是来跟你们算旧账的，过去的就算了。但是，我妈用命换来的那笔抚恤金，我必须拿回来！”

陆子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

“你……你这个不孝女！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给我滚！滚出去！”

他试图用父亲的权威来压制陆依依，却发现眼前这个女儿的眼神是如此陌生，充满了让他心悸的坚定和冷漠。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那个懦弱听话的陆依依，而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带着煞气的陌生人。

“爸，你是不认识我了吗？”

陆依依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也对，以前那个对你们言听计从，掏空自己婆家贴补家里的陆依依，确实已经死了。”

“现在的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然后去过我自己的日子。”

她环视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目光落在墙上那个略显陈旧的相框上。

相框里，是一个笑容温婉，眉眼间带着英气的女人，那是她的母亲林萍。

“如果你们执意不肯把抚恤金还给我，”陆依依的声音平静下来，转而说到，“那我就只能去一趟纺织厂了。”

“纺织厂？”陆子明和马冬兰同时一惊。

“对，纺织厂。”陆依依点头，眼神变得悠远，

“我妈林萍，是为了抢救厂里的公共财产，才牺牲在火场里的。她是厂里公认的英雄，是烈士！厂领导和工友们，至今都还念着她的好。”

这件事，是陆子明心中永远的痛，也是他赖以生存的资本。

当年，林萍牺牲后，

厂里不仅给了八百块的抚恤金，还授予了“光荣牺牲”的铭牌。

更重要的是，考虑他是烈士家属，又带着年幼的女儿，特意分给了他一套远超他当时级别应得的两室一厅的大房子。

也正是顶着“烈士丈夫”的光环，他在厂里的地位水涨船高，提干加薪、评先进，几乎年年不落。

可以说，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很大程度上都建立在亡妻林萍的牺牲之上。

“爸，”

“你说，如果我去厂里，找到工会，找到当年的老领导、老同事，跟他们说说，烈士的抚恤金被继母和父亲全部霍霍掉了。”

“现在烈士的女儿要跟着受牵连的丈夫下乡过苦日子，想拿回这笔救命钱却被亲生父亲赶出家门……”

“他们会怎么想？厂里会怎么处理？”

陆依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句句敲在陆子明和马冬兰的心坎上。

陆子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可以对女儿疾言厉色，可以打骂，但他不能失去厂里的地位和声誉！那是他的根基！

如果陆依依真的去厂里闹，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深情怀念亡妻”、“独自抚养女儿”的形象将彻底崩塌！他会被人戳脊梁骨，甚至可能影响他的工作！

马冬兰也慌了神。她最怕的就是陆依依去厂里告状。

她在这个家里耀武扬威，靠的是什么？还不是靠着陆子明在厂里的地位和收入？要是陆子明倒了，她和她的儿子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想到这里，马冬兰眼珠一转，又生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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