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余地

对上皇后似笑非笑的眼目，谢鸾咳了咳，看向那丫头，“说吧，长公主有什么要交代的？”

谢鸾觉得长公主派丫头走这一趟，是想托她多劝劝皇后，当着皇后的面，也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

然而这丫头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她三眼两语把今日景惜云命人在酒中下药的事说了，一面说一面注意皇后的神情，末了补充一句，“太后已然知晓此事。”

听罢，皇后当即沉了脸，“岂有此理，把她给本宫叫过来。”

丫头一惊，没想到皇后二话不说就站在谢鸾这一边，惜云公主到底是皇后的女儿，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外臣之女吗？

看来果真如传闻中那样，皇后对民间找回来的这位公主无一丝母女之情。

荣和长公主还是不够了解皇后，哪怕是亲生女儿犯了错，皇后也不会偏私。

何况景惜云在皇后这儿，还有无数犯错的先例。

而谢鸾关注的不是景惜云在酒中下药，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陷害手段，确实是景惜云能想出来的。

“这些天惜云公主被禁足在公主殿，听说每日的膳食都是太后命秦嬷嬷送去的，不知她是从哪儿寻来的药。”

谢鸾一句话提醒了皇后。

如此就更要召景惜云过来一问了。

芳茗会意，躬身退了下去。

公主府的丫头也要回去，谢鸾叫住她：“替我谢过长公主。”

她知道长公主未当场拆穿景惜云，而是将此事告诉太后，是不想皇后为难。

长公主大可瞒着此事的。

丫头退下后，皇后拉着谢鸾的手道：“阿鸾，本宫会给你一个说法。”

谢鸾心中微动，还是将心里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娘娘......为何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连皇后自己都解释不清。

她第一次见谢鸾便觉得这小姑娘亲切，握着她瘦削的手腕，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心疼。

当初景惜云回宫，她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抬头看着眼前眉头紧蹙的谢鸾，像普通长辈般循循诱导，“怎么？阿鸾觉得自己不值得旁人待你好吗？”

谢鸾张了张口，“我......”

这个问题把她问住了。

前世她好像也问过裴定这样的问题。

那是她双目失明，半张脸都被烫伤了，这样一个失明眼瞎的女人，她根本想不通，对方带她回去是图什么。

一年后，听到她这个问题，那人明显愣了一下，而后用极其轻松的语气回答她，“那些不喜欢阿鸾的，那是他们眼瞎。”

那时谢鸾以为对方说是敬国公府那些人，如今皇后这么问她——

她似乎理解错了。

很快芳茗姑姑回来了，景惜云未跟着一起过来。

皇后皱了眉头，“惜云呢？本宫也叫不动她了？”

谢鸾敛回思绪，抬眸看过去。

芳茗脸色微妙，“娘娘，惜云公主她......可能来不了了。”

皇后接着就要命人把她绑过来，不待皇后开口，芳茗接着解释，“惜云公主被太后叫去宁寿宫，罚了一顿板子，那下药的宫人也被赶出宫去了。”

皇后颔首示意知道了，吩咐芳茗，“去查一下，惜云禁足这些天接触了哪些人。”

“是。”

谢鸾如何不明白太后的用意，今日太后罚了景惜云，便是告诉众人，此事就算揭过，任何人不得再提。

皇后拍拍谢鸾的手，“好在你没事，惜云尝了教训，这几日也没空来找你麻烦了。”

谢鸾点头，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却也不想皇后为难。

像景惜云这种没什么心眼的，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迟早有一日会自掘坟墓。

前世景惜云集万千宠爱与一身，最后还不是被送去西夜和亲？

若她在宫里安安分分的，凭她嫡公主的身份，何至落到这般下场？

时辰差不多了，她也该回去了，谢鸾起身告退。

临走之际，皇后轻声叫住她，起身行至她面前，“明儿本宫让芳茗陪你回去。”

谢鸾莞尔，点头应下，“好。”

皇后看着她，“回去好好想想吧，下次进宫，再告诉本宫你的答案。”

一直到出了未央寝殿，谢鸾还在想着这个问题，苕春见她眉头紧锁，不由关心了一句。

谢鸾摇头，半晌回头看了一眼，“我是在想，若身边都是好人，根本就不用成日提心吊胆被人陷害。”

苕春反应过来是今日诗会上的事，方才在外头，她已经听芳茗说了。

“是啊，”苕春感叹，今日得亏有长公主在，旁人根本就没有欺负姑娘的机会。”

虽然谢鸾未必会轻易着了惜云公主的道，正因为长公主护着谢鸾，景惜云连陷害谢鸾的机会都没有。

若今日之事发生在敬国公府，且不说有几个人会站在姑娘这边，又有几人是真正关心姑娘的？

那些人还是姑娘的血亲。

还不如皇后娘娘和长公主两个外人呢。

皇后望着谢鸾离去的身影，伫立须臾，“这孩子从前吃了很多苦吧。”

芳茗蓦地反应过来是在问她，回道：“谢大姑娘和惜云公主遭遇相似，从小与亲人离散，娘娘不是早就知道？”

这句话回的颇有异义，仿佛在提醒皇后将心比心，对景惜云和颜悦色一些。

怕皇后多想，芳茗及时解释，“奴婢知道娘娘不喜欢公主，只是公主到底是娘娘生的，当初娘娘生下公主，奴婢从未看到陛下这般开心过，您就算不为公主，也该给陛下留一丝余地。”

芳茗是全心全意为皇后着想，皇后深居内宫不问后宫事，有他们这些人在，外头那些闲话也传不进未央宫。

可皇后不比后宫那些妃嫔年轻，也比不像淑妃有庞大的母族势力作靠山。

就连唯一的儿子景岱，都不是亲生的。

现下陛下还对皇后有一丝愧疚，倘若有一日陛下——

不该说的不说，芳茗知晓分寸，迂回道：“三殿下从小就由娘娘抚养长大，以三殿下的才能，未必不是一位合格的君主。”

这话已经暗指的很明显了。

当初宣德帝将三皇子交给皇后抚养，何尝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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