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九州岛之战（中）

尾音散在咸腥的海风里。

李鸿基轻轻合上少年眼皮，发现他左手还攥着半块硬饼。

海浪拍打船身。

李鸿基吸了吸鼻子，解下猩红披风盖在少年身上。

当他转身时，十万大军已在船上列阵完毕，兵刃映着晨曦泛起寒潮。

天亮了。

远处，浓雾散去，依稀能看清九州岛的轮廓。

“看见那盏灯了吗！”他刀指九州岛，“那是王将军给咱们点的引魂灯！今天要么踏平倭岛，要么——”

“杀！杀！杀！”

正此时，九州岛上。

“操他姥姥的……”

王猛蜷缩在礁石缝里，海水混着脓血从甲胄缝隙往下淌。

身后七名亲兵个个带伤。

最年轻的阿牛右耳被削去半截，此刻正用牙齿撕扯布条包扎。

这已经是登岛几十人，状态最好的几个了。

剩下的，都被他安顿在安全的地方，暂时休息了。

“将军，东南角三班岗。”

斥候老张从树梢滑下来，十指被树皮磨得血肉模糊，“每刻钟换防，比皇宫还严。”

王猛盯着远处飘着符咒的朱红鸟居，喉结滚动。

那里隐约传来皮鞭抽打声，夹杂着大夏口音的惨叫。

他已经能确定，那里就是所谓“阴阳师”的住处。

“倭寇把战俘都押在祭坛。”他抓起把砂土捏得粉碎，“狗日的阴阳术全凭活人献祭，不毁了这鬼地方，大部队来了也得栽跟头。”

几人找了个巡逻必经之地，没等机会来了。

八个醉醺醺的倭寇拎着酒壶晃出营地，腰带松垮垮挂着倭刀。

王猛舔了舔开裂的嘴唇，这身量和弟兄们差不多。

“留两个活口。”他比划个割喉手势。

阿牛像壁虎般贴地游去，锈迹斑斑的匕首精准扎进脚筋。

王猛趁机勒住最后那人咽喉，用倭话低喝：“阴阳师在哪作法？”

“在、在祭台……”倭寇裤裆渗出水渍，“要用少年心头血……”

“少年？”王猛瞳孔骤缩，“哪来的？”

“从福州抢的货船……”

话音未落，喉骨发出脆响。

王猛黑着脸，将染血的匕首在衣服上擦干净，“他娘的！一群畜牲！”

换上倭寇装束时，老张拽住王猛：“将军，让我去点狼烟吧！”

他指了指自己溃烂的胸膛，“横竖活不过今夜……”

王猛望着这个跟了自己几年的老兵，想起他媳妇刚生的大胖小子。

海风卷着血腥味灌进鼻腔。

他抓起把香灰按在老兵伤口：“要死也得死在祭坛上。”

等到了祭坛，只见其上升起青紫色鬼火。

王猛压低头盔，抬着“醉汉”混过三道岗哨。

越是靠近中央祭坛，怀里的半块虎符越是烫得惊人。

“天杀的畜生……”

阿牛突然踉跄跪地。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几个大夏服饰的少年被铁钩穿透锁骨，俨然半死不活。

像待宰羔羊挂在青铜鼎四周。

鼎内黑水沸腾。

“忍住！”王猛掐住阿牛后颈，“现在发作前功尽弃！”

他们躲在祭坛后的墙体外。

等了片刻，只见一红衣女子在簇拥之下，走上祭坛。

桃花夫人茜色打褂逶迤如血河蜿蜒，金线绣的桃枝在泛光，抬腕拂开垂落的发丝，露出一张美颜无比的脸、

“神子大人万安！”

神官颤抖着捧上漆盘，盘中放着一把精致匕首。

桃花夫人指尖蘸血轻点朱唇。

“开始吧。”

神官立刻拽过个少年，刀刃抵住心口。

王猛浑身肌肉绷紧，正此时，听到头顶传来细微响动——老张不知何时归队，正趴在树上，正冲他比划三根手指。

三、二、一！

“走水啦！粮仓走水啦！”

祭坛西侧骤然炸开火光，正是倭寇囤放粮草的库房。

侍卫散去一半，前去救火。

趁着众人分神，王猛暴起掀翻供桌，八枚火油罐砸向青铜鼎。

“大夏王猛在此！”

他吼声震得梁柱簌簌落灰，“妖女，受死吧！”

桃花夫人似乎并不惊慌，微微一笑：“王猛，你居然能到这里？”

“到你姥姥！”王猛一脚踢开铜鼎，“弟兄们，给孩子们开道！”

阿牛趁机斩断铁链，背起两个少年就往外冲。

然而，祭台外，不知何时，竟然站满了倭军！

“……呵。”

桃花夫人折扇掩唇，眼波流转间祭坛四周，倭军阵列如潮水分开。

露出后方整装待发的重甲武士，铁面具下传出沉闷喘息。

显然，这是一张天罗地网，等着他们几人自投罗网。

“王将军真当妾身是闺阁愚妇？”她指尖抚过扇面，“从你登岛那刻起，妾身早已知晓，只是阁下像极了阴沟里的老鼠，妾身找不到你，不过没关系，你们这些愚蠢的大夏人，会自投罗网。”

王猛瞳孔骤缩。

没等他反应，那几个重甲武士就冲了过来。

一刀砍过来，根本不像是活物。

“老子剁了你！”

陌刀劈开血雾，刀锋却被古怪士兵硬生生扛下。

王猛虎口崩裂，看着那人，竟丝毫无损。

腐尸咧嘴露出森白牙床，脖颈处缝合线渗着黑血。

王猛暴喝抬腿，军靴狠狠踹进腐尸腹腔，带出大团腥臭蛆虫。

祭坛外喊杀声骤起。

阿牛背着少年撞翻火盆，燎原大火顺着桐油流向倭军阵列。

倭军躲避之时，才看到一群身着蓝色军服的大军向此处扑来。

“是李将军！”

海平面浮现遮天蔽日的黑帆，三十架木鹊贴着浪尖俯冲。

李鸿基骑马砍出一条血路，远远望向祭坛中间，陌刀挑飞个高丽弓手，声音：“王八羔子！老子接你回家了！”

两股洪流轰然相撞。

大夏步卒三人成阵，钩镰枪专挑倭寇下盘。

铁骑马槊如林，将高丽盾阵撞得七零八落。

王猛趁机劈断祭坛铜锁，残兵红着眼扑向倭军。

“八嘎！”

倭将劈向亲兵后背，却被王猛徒手攥住刀刃。

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地上。

“崽种看好了——”

他咧嘴露出染血的牙，“这叫空手入白刃！”

“咔嚓！”

倭刀应声而断。

半截刀尖捅进那重兵咽喉。

海面传来震天巨响。

五艘龟甲船被木鹊投下的火油罐点燃。

“不可能……”桃花夫人踉跄倒退，发髻散落，“我的血祭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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