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九州岛之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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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艘巨舰劈开铅灰色浪涛,黑帆猎猎如垂天之云。
李鸿基按剑立于旗舰甲板,玄铁重甲在阴霾中泛着冷光。
身后十万大军列阵的轰鸣震得海鸟惊飞,却压不住他心头隐忧。
这天气,这雾气,都不对劲。
怕是王猛当初便是遇到了这些,所以才失联。
“将军,罗盘……”
司南在琉璃罩内疯狂打转。
李鸿基眯眼望向浓雾,那些灰白絮状物正从船舷缝隙渗入,带着腐鱼般的腥气,他抓起把雾气搓了搓,掌心黏着血丝似的暗红,令人作呕。
“传令各舰——铁索连环,强弩上弦!”
命令还未传遍全军。
主船桅杆顶端的瞭望兵不知为何,跌落甲板。
众人下意识围过去。
只见那年轻士兵摔成扭曲的姿势,却仍瞪着充血的眼珠指向东南:“那、那里有座城……”
李鸿基顺着他手指望去。
浓雾深处隐约露出飞檐斗拱,朱漆城楼上甚至能看见晃动的火把。
“海市蜃楼罢了。”
他沉声喝道,靴底碾过甲板渗出的黏液。
这鬼东西从卯时起就不断从船板缝隙冒出,恶心又诡异。
幸而,将士们都在晕船和恐惧之中,无人发现。
他又喝了两声,让人把士兵抬去舱房,不许议论。
就这样,不知行驶了多久。
看不到太阳,无法分辨方向,李鸿基凭借直觉,命令舵手航行。
他安慰自己,不要多想。
海上未知的事情多了去,莫要自己吓自己。
可当第一架木鹊失控撞向旗舰时,李鸿基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收翼!快收翼!”
工匠嘶吼着拽动绞盘,竹木骨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本该翱翔天际的机关鸟此刻却像被无形丝线操控,木喙直刺主桅。
“轰!”
木鹊上的士兵直接殒命当场,无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鸿基咬牙,怒喝一声:“木鹊全部归航,传令各舰——以主舰桅灯为标,每隔百丈设铜锣传讯!”
巨大的舰队缓慢航行。
每一个不同寻常的动静,似乎都能击碎人心。
李鸿基强撑着维持稳定,才免于发生更多意外。
可,意外还是到达。
夜半时分,歌声来了。
起初是某个士兵跟着哼唱家乡小调。
李鸿基没放在心上,他望着黑漆漆的前方,心情压抑。
紧接着整艘船都回荡着诡异的童谣。
李鸿基察觉不对,扭过头,看见甲板上二十几个士兵正用用同一种诡异的姿势盯着他,唱着奇怪的歌谣。
“醒醒!”
他抡起刀鞘砸晕最近的士兵,腥臭的黑血从那人耳孔喷出。
其他士兵想要扑过来,却在接近他的瞬间,化为黑雾。
李鸿基愣了下,下意识望向胸前那处。
放着另一半虎符。
不远处。
“将军,三号舰传来旗语……”亲兵说到一半突然噎住,眼白翻起,指甲深深抠进自己咽喉,“她说……要我们……永远留下……”
“砰!”
李鸿基劈晕亲兵,跃上瞭望台。
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整船士兵整齐列队踏入海中。
浪花甚至没过头顶还在向前走,仿佛水下有条看不见的路。
坏消息接踵而至。
李鸿基望着浓雾中时隐时现的鬼火,抽出佩剑割破掌心。
鲜血滴在虎符上的刹那,海面下传来凄厉尖啸。
他上船前早有准备,知道这海上邪门,准备了很多驱邪的东西。
“取黑狗血!童子尿!给老子泼!”
他吼得身心俱疲。
却见泼出去的秽物在半空像是接触到了什么东西一般,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居然“刺啦刺啦”燃烧起来。
回头看,李鸿基发现不少士兵已经逐渐清醒过来。
腰间虎符发烫,烫得他一个激灵。
再睁眼时,海面上那些幻象如潮水退去。
远处,一盏平静坚定的灯塔伫立。
似乎是引领着船队前行。
不知为何,经历那么多幻象。
李鸿基第一次这么认定,这不是阴阳师的阴谋。
而是先锋部队给他们的指引。
“蒙眼!堵耳!五十人一队挽臂而坐!”李鸿基站在高处大吼:“全部船队,向灯塔方向前行,不得有误。”
旗舰撞开浓雾。
李鸿基瞳孔骤缩。
那盏在阴云下摇曳的灯火,竟是从艘千疮百孔的战船上透出来的。
船身布满爪痕般的裂缝,桅杆折断处还挂着一具被穿刺的尸体。
“是先锋营的船!”
瞭望兵带着哭腔嘶吼。
李鸿基抓着缆绳跃上那艘船,靴底陷入黏腻的血浆。
甲板中央堆着七具焦尸,每具都保持着怀抱火油罐的姿势。
“将、将军……”
微弱的呼唤从底舱传来。
“活着!还有人活着!”
李鸿基踹开舱门,亲兵们紧随其后。
火把照亮角落里蜷缩的少年。
那孩子左腿齐根而断,伤口处糊着烧焦的桐油,右手仍死死攥着火折子。
“王将军说……说大军需要灯塔……”少年每说半句就要咳出黑血,“我们轮流添油……就剩我了……”
亲兵掀开少年身旁的油布,二十多具尸体整齐排列,每具都穿着大夏的军服。
李鸿基心头哽咽,握住那孩子的手,“别怕,孩子,是我,李将军,我们来了。”
“三天前……雾里伸出好多手……”少年抓住李鸿基的手,瘦弱的身体上几乎没有温度了,“它们要掐灭灯火,老张就把自己点了……火油不够,柱子哥切开肚子……”
少年声音渐弱。
“将军……王将军说……灯油……不能……”
李鸿基单膝跪地,一向豪气万丈的汉子罕见地酸了鼻子,他看见少年胸口鼓起的肉瘤,那东西正随着心跳起伏,分明是颗未成形的鬼面。
“我知道,我都知道,兄弟,你叫……”
“虎子……娘说贱名好养……”少年虚弱地靠在李鸿基怀里,只剩几息,却还是瞪大眼睛,“将军,灯还亮着吗?兄弟们都……都来了吗?”
李鸿基望向舱外那簇倔强的火苗:“亮着,比朝阳还亮。”
少年咧开干裂的嘴唇:“那就好……王将军说过……李将军会带我们回家……大军不会辜负我们的牺牲……杀……杀光那些害死兄弟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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