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夜海诡事

五艘黑帆战船深入浓雾。

船头撞角上凝结的露水泛着青灰色。

王猛扶住桅杆时，掌心沾了层水汽，凑近鼻尖竟嗅到淡淡腥气。

这……什么玩意。

他嫌弃地擦了擦手。

“将军，罗盘……”

舵手声音发颤，捧着的司南正在疯狂打转。

王猛眯眼望向雾中若隐若现的礁石，那些嶙峋黑影竟像极了蜷缩的婴孩。

一天前，老李还跟他骂过那藤原家的阴阳师最爱在雾天作法，用童男童女的血画阵。

“全船戒备！”

他踹翻个打瞌睡的哨兵，“把刀擦亮些，别丢了脑袋都不知道！”

白天，除了过于浓郁的雾气和不容易分辨的方向，并未出事。

夜幕降临时，浓雾变成了诡异的靛蓝色。

五艘蜈蚣船在墨色海面上起伏。

船头挂着的琉璃灯忽明忽暗。

王猛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掌心黏腻猩红——这雾里竟掺着血丝！

“他娘的邪门……”

他刚骂出声，船尾突然传来重物落水声。

亲兵举着火把冲过去，照见海面上浮着的半截断臂，他呆愣片刻，忙回去报信。

王猛听了，紧锁眉头。

“也许是喝醉了，不小心掉下船。”

话音刚落，值夜的士兵突然指着海面惊叫：“有、有人在水里跑！”

众人扑到船舷边，竟真看见一个白衣小童踏浪而行。

绣着菊纹的衣带在雾中飘成惨白的蛇。

“放箭！”王猛夺过弓箭手的长弓。

铁矢穿透童子的刹那，海面炸开血雾。

那些残肢非但没有下沉，反而蠕动着攀上船身，甲板瞬间爬满血手印。

王猛沉下脸色，眼前的一切不能用常理形容，他怒吼一声，“快泼黑狗血！”

狗血泼下，残肢骤然无力，坠入水中。

王猛挥手：“都回去好好休息，这……也许是过于紧张导致的幻象，我们看错了。”

这话说出去，他自己都不相信。

哪有一群人看到同样的幻象。

他推着众人离开这诡异的船边。

王猛也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随着海水沉沉浮浮。

心中却像是被女鬼掐住了一般，紧张得厉害。

这不是第一次出海。

可……诡异的事情太多了。

一边整理思绪，一边缓缓休息。

到了二更天。

“报——”

王猛根本没睡熟，就知道不好，立刻冲过去开门。

瞭望兵连滚带爬摔在跟前：“将军，那边……说有人发癔症啃同伴脖子！”

王猛一愣，火速拿起刀冲过去。

冲上甲板时，王猛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倒退半步。

二十几个士卒正在互砍，他们眼球凸出眼眶，嘴角咧到耳根，淌着口涎的嘴里反复念叨着听不懂的话。

船上已成人间炼狱。

被啃掉半张脸的小校尉还在抽搐，手指深深抠进同伴血肉缝隙。

指缝里塞满碎肉。

“按住他们！”

王猛揪住个发狂的士兵，发现这竟是白日最沉稳的老火头军。

老者枯瘦的手指抠进自己眼眶，血淋淋的眼球连着神经递过来：“将军……吃……”

“砰！”

王猛劈晕老者，扭头看见更骇人的场景。

三个年轻士卒叠罗汉般摞在桅杆下，最上边的人正用刀慢悠悠锯自己的腿。

血水顺着甲板淌成溪流，在不远处汇成个扭曲的图腾。

费了好大力气，士兵们才把发狂还活着的那几个捆住，剩下的十几个都死了……

王猛咬牙，“这几个发狂的，关到最底下的房间，不许放出来，尸体……”

他望向甲板：“所有没问题的士兵，都来甲板集合，不许单独行动，点火！”

五艘船缩成圆阵。

王猛强令所有人用布条蒙眼，把耳朵堵上棉絮，再用铁链将彼此手腕缠在一起。

他自己盘坐在主舰甲板，大刀横膝。

只为观察众人，防止有异象。

篝火熊熊，一号船四百余人挤在主甲板。

死去的人已经被安置到仓房。

王猛抱着陌刀，忽然身体一僵。

听见值夜士卒突然惊呼：“海里有人唱歌！”

他也听到了。

那曲调甜腻如少女怀春，却让所有人寒毛倒竖——分明是同袍的家乡小调。

恍惚间，有个新兵魔怔般扯掉了半只胳膊，挣脱铁链，走向船舷，口中喃喃。

“翠儿等我回家……”

“回来！”

王猛一声怒喝。

亲兵甩出锁链缠住他腰身。

拽回时那士兵七窍窜出黑烟，皮肤下鼓起数十个游走的肉瘤，眨眼间炸成血雾。

没等他们反应，雾中飘来尺八呜咽。

“来了……”

王猛肌肉绷紧。

有个蒙眼士兵突然咧嘴怪笑，被铁链拴住的右手猛地掏向同伴心窝！

“锵！”

陌刀斩断铁链的刹那，王猛看清这士兵后颈浮现的鬼手印。

他暴喝一声扯掉其蒙眼布，瞳孔骤缩——那眼眶里竟没有眼球，只剩两团蠕动的蛆虫！

“火！快他娘的火来！”

亲兵哆嗦着扔出火把。

疯兵却迎着火焰扑来。

焦糊味混着尸臭炸开。

王猛虎目充血，陌刀砸在桅杆上。

“将军！四号船……四号船的人全跳海了！”

王猛冲到船舷边，隐约看见浓雾中有身影下饺子般坠落。

一时间，悲痛和愤怒涌上心头。

“狗日的阴阳师！老子要把你剁碎了喂王八！”

王猛仰天怒吼。

亲兵突然惨叫，指着他的脸：“将军！您的眼……”

他望向海面，映出一双猩红竖瞳。

王猛心道不好，抄起酒坛砸碎，碎碴子划破掌心带来片刻清明。

他夺过鼓槌拼命敲响战鼓，吼着荒腔走板的军歌，直到喉咙咳出血块。

勉强稳住心神。

力竭之时。

王猛摸到怀中御赐的虎符隐隐发烫。

他福至心灵，抓起虎符按在甲板上遍地血水里。

滋啦声响中，血水竟凝成八个大字：

“尸山血海，有来无回”

这一夜，难熬到了极点。

晨光再临，甲板上少了一半人。

如果不是昨天军歌起效，怕是除了他以外所有士兵，都要被害了！

“还剩多少人？”

王猛灌了口掺盐的烈酒。

亲兵清点完铁青着脸：“二百零七人，有很多士兵挣脱铁链跳海……粮船上的淡水和干粮全被污染了。”

王猛望向九州岛方向。

那里阴云密布，隐约可见冲天怨气。

他忽然咧嘴笑了，沾血的牙缝里挤出句话：“传令——全速前进！”

“可是将军……”

“在海上多飘一刻就多死百人！”

王猛踹翻空酒坛。

“告诉崽子们，倭寇的阴阳师越怕咱们上岸，就越说明陆地上有他们输不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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