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绯血祭

九州岛的神社浸在血色晨曦里，檐角铜铃随风轻晃。

惊起栖在朱漆鸟居上的寒鸦。

桃花夫人跪坐在百鬼夜行图的屏风前，茜色打褂逶迤如瀑。

金线绣的桃花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磷光。

“夫人，祭品备妥了。”

侍女捧着漆盘的手在发抖。

盘中盛着一枚还在抽搐的心头肉。

每片都切得薄如蝉翼。

桃花夫人指尖蘸着胭脂，在唇上细细描画：“说过多少次，要称我为‘神子大人’。”

她拽过侍女手腕，丹蔻嵌入少女嫩藕似的肌肤，语气温柔如水，“怎么，你是觉得我不如你年轻美丽？”

凄厉惨叫被窗外的浪声吞没。

桃花夫人起身时，侍女已化作具披着人皮的骷髅，空洞的眼窝里爬出几只血蛭。

她赤足踏过满地血蛭，足踝银铃在森森白骨间叮当作响。

神社外的祭坛上，三百名大夏俘虏被铁钩穿透琵琶骨。

桃花夫人抚摸着最前排少年颤抖的脊背，柔声道：“莫怕，神降时，你们的怨气会化作最醇厚的佳酿。”

她抬了抬手。

立刻有侍从拽住少年头发，将人按进盛满水的铜鼎。

少年挣扎溅起的水珠落在她脸颊，竟如晨露衬桃花般清艳。

“时辰到——”

神官挥动白幡的刹那，俘虏们脚下的符咒燃起青焰。

焦糊味中，桃花夫人展开蝙蝠扇起舞。

广袖翻飞间露出臂弯的大蛇刺青。

那黑蛇竟在火光中蠕动起来，吐着信子舔舐鼎中蒸腾的怨气。

侍从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

一舞完毕。

桃花夫人望着怨气，勾唇一笑，“今日的祭品还不够，再去准备一些来，若是找不到……我看你们这些废物的血肉也勉强能用。”

侍从们忙点头，已经抖如糠筛。

不知是不是错觉，桃花夫人粉面更美艳了些。

她步行到九州岛码头，望着海雾轻笑，拿起一把匕首割破手腕，鲜血滴在扇面。

燃起一阵沸腾的雾气。

扇面突然浮现王猛船上的惨状，发狂的士兵正用牙齿撕扯自己的内脏。

“王将军，可还喜欢我送的见面礼？”

她看着扇面，心情极好。

忽然间，王猛撕破衣衫，唱起战歌。

居然守住了一方清明。

“咯咯，这莽汉倒有趣。”

桃花夫人指尖划过扇面里王猛赤红的瞳孔，“待你化作我的式神，便用这副身躯夜夜给大夏皇帝托梦可好？”

海浪突然剧烈翻涌，祭坛上的血水逆流。

桃花夫人笑容微僵。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扇面上，场景再次变化，战船一往无前。

她狠狠皱眉，觉得无趣：“大夏的男人都这般蠢么？明知有来无回还要送死。”

“因为您的伟大，赐下了美梦，”神官谄笑着奉承，“方才斥候报信，王猛的船队已折损过半……”

说着，他捧来新熬的养生汤。

桃花夫人抿了口蹙起黛眉：“这些事需要你告诉我么，这汤淡了。”

仅仅一句话，就把神官吓得面色惨白，跪倒在地。

“神子大人，息怒！”

桃花夫人没看神官，丢下散发着古怪味道的汤蛊。

忽又想起什么，心情又好起来。

她掩唇笑得花枝乱颤。

“昨儿源氏送来对双生子，说是从福州掠来的，眼珠像黑葡萄似的，应该好用。”

桃花夫人眉眼弯弯，在浓雾之中，笑得格外摇曳。

如今，她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今日祭祀完毕，王猛的先锋军必定会全军覆灭。

到时候先锋队死光了，大夏的十万大军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这战事一时半会打不起来。

而京城之内，陆文程只要能找到六大世家的人，刺杀完全没有兵力的大夏君主。

到时候，军队没有了主心骨，大夏进入内乱……

呵！拿什么跟她斗。

她率领五万大军，还有两万高丽援军，势必能够吞下大夏半壁江山。

到时候，她藤原章子，就不是什么小小的桃花夫人，天皇近侍。

她只会成为最伟大的阴阳师，荣耀加身的神子大人！

享受无尽的荣耀和权力，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祭品，滋养她的美貌。

权至巅峰，长生不死，青春永驻。

“啪！”

沾着盐水的藤条抽在陆文程后颈。

腐烂的皮肉翻卷起来。

他踉跄着撞在城墙上，怀里发霉的干粮撒了一地。

“爬过去捡啊。”押送他的是桃花夫人侍从，村上，它用草鞋碾碎半块炊饼，“你们大夏皇族也不过如此嘛。”

陆文程蜷缩在城墙根，十指深深抠进青砖缝里。

“聋了？”

侍从抬脚踹向他膝盖，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陆文程闷哼着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一路以来，他浑身是伤，此刻脓血正顺着裤管往下淌。

“求您……”他哆嗦着去够碎成渣的炊饼，“我这就吃。”

侍从突然揪住他散乱的发髻，将人拎到护城河畔。浑浊的水面映出张鬼似的脸：深陷的眼窝，满是伤痕的脸颊。

溃烂的嘴角还粘着草屑。

村上用生硬的官话讥笑：“大夏皇族？现在像条蛆！”

陆文程没说话。

村上拽起他头发，将脸按在泥土里：“记住，你别想动花招，要是不听话，夫人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陆文程呛了满嘴污泥，鼻腔里灌满腐烂的水藻味，恍惚间想起三个月前，自己还是统领数万倭寇的大人。

如今却连桃花夫人养的狗都能欺辱。

“我要见卢家人……”陆文程吐出嘴里的泥土，浑浊的右眼盯着不远处的城门口，“现在时间不多了，你再打我，我死了，你也没法交差。”

村上脸色一变。虐待陆文程，是恨他挑起战争，导致倭国弱势，他也受苦。但无论如何，村上也不敢忘了桃花夫人的任务。

于是，他也没废话，掰开陆文程下颚，塞入颗药丸：“子时不归，解药你就别想了。”

陆文程强忍怨恨，擦了擦嘴角。

以乞丐之身，混入了京城。

繁华的大街上，一切如旧。

只有他……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他几乎咬碎牙，却也只能一瘸一拐，往卢家铺子走去。

卢记绸缎庄的伙计正要上门板，突然被一只脏手扒住门槛。

陆文程咧开缺牙的嘴：“告诉你们掌柜，我来清账了。”

“哪来的乞丐！”

伙计抬脚就踹，却被陆文程拿出的一块玉牌惊住。

是卢家独有的双鱼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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