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螳螂捕蝉

陆渊轻笑说着。

瞳孔中倒映着六大世家家主狼狈的模样。

卢彦青紫的眼眶还在渗血。

他忽然整了整破碎的衣襟，沾血的牙齿挤出阴冷笑意：“陛下圣明烛照，臣等今日糊涂，自然甘愿领罚……只是……”

小狐狸故意拖长尾音。

刘家主立即会意接话：“只是漕运码头三万苦力还等着米粮下锅，江南十六州上百家绸缎庄的伙计要养家糊口，若是六大世家垮了，怕是这京城都要塌了半边天呢。”

“啪！”

陆渊突然将砚台砸向地面。

飞溅的墨汁在赵家主脸上绽开梅花，他忍着快要憋不住的笑容：“好个忠君体国的六大世家！这是提醒朕你们掐着大夏的咽喉？”

“臣等不敢。”卢彦膝行两步，额头重重叩地，“只是百姓生计所系，若因加税激起民变……”他猛地抬头，青紫的眼中迸出精光：“陛下难道要学前朝亡国帝？”

魏忠贤拂尘颤了颤。

老太监从未见过有人敢在养心殿提亡国之君。

这六大世家，真是作死不已啊。

陆渊忍不住，直接笑出声，指尖敲打着龙椅扶手上的夜明珠：“卢公子可知前日户部清点库银，发现淮南一线存粮仅够三月之用？”

六位家主同时僵住。

淮南一向是六大世家的囊中之物。

如今皇帝发难，又是有备而来。

“朕倒觉得有趣。”帝王慵懒地支着下巴，“富商们哭喊着要减税，百姓们也吃不起白米，六大世家带头替百姓喊冤，朕的国库也不充裕。”

“这银子，都到哪里去了？”

“陛下明鉴！”卢彦突然直起腰杆，作出一副大医凌然的模样，“老臣愿捐出半数家产充作军资！”

御书房霎时死寂。

其余五姓家主瞪大的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这狐狸分明是在用钱买命！

但……他们之间的约定。

这小子是真的不管不顾了？

不，不对劲。

其他几位家主并未直接反水，而是选择沉默。

陆渊抚掌大笑：“卢公子果然忠勇！只是……”

他忽然俯身，在屏风后翘起二郎腿，“你是拿定了主意，朕拿你们，拿六大世家没办法，只要你掏出点油水，朕就做罢了？”

卢彦瞳孔骤然收缩。

他本以为，狗皇帝应该学聪明点。

拿点好处就得了，如今还要什么？

前线物资王猛拿了，等消息传遍京都，人人都知道他六大世家忠义无双。

为了志愿前线，无私奉献。

就算皇帝知道了那些阴谋诡计，又如何？

可卢彦隐隐约约察觉，这皇帝没打算这么轻松就放过他们。

一时间，卢彦果然被皇帝的气势吓到。

即使对方只是坐在屏风后，脸都没露，更看不出他的具体动作，但卢彦还是脸色白了又白，脑子极速运转，还是想不出哪里留下了破绽。

难不成是前线出了他不知道的问题？

那些人应该也没蠢到把六大世家供出来，否则他们自己要死，家人也别想活。

气氛尴尬起来。

屏风后，陆渊踢了一脚香炉，显得百无聊赖，打着哈欠说：“咋滴，一个个没别的话要说了，朕都等烦了。”

“陛下此言差矣！”

刘家主突然抖着双下巴跪行两步，腰间环佩撞得叮当响。

“臣等不过商贾之流，怎敢妄议国事？只是前线战事吃紧，这加税三成，实在是弊大于利，拔苗助长……”

他绿豆眼滴溜乱转，掏出手帕擦拭并不存在的眼泪，鼻青脸肿的胖脸更显得滑稽：“老朽愿捐出京城半数粮仓赈济灾民，权当替陛下分忧。”

这小皇帝恐怕不知道。

他京城根本没存多少粮。

只剩下半仓陈米，发出去赚个美名，也不错。

赵家主嗤笑着捻动山羊须，又疼得捂住腰，顽强说：“刘公倒是会做人。依老夫看，陛下加征盐税实乃英明之举——只是这西北军费月耗百万白银，倒比前隋开挖运河还费银子，可不是咱们这些商贾之流能填补上，陛下这么做，不就是为了从我们嘴里挤出来点银子吗。”

他这话，就差没把皇帝要敲竹杠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这也是他们准备的说辞。

无论如何，只要狗皇帝没证据，他们六大世家不管做了什么，如今都是清清白白。

王家主咳嗽两声。

“老臣在淮北尚有薄田千顷，愿献与朝廷充作军资！只是如今民生堪忧……”他故意将”堪忧”二字咬得极重，混着唾沫星子喷在青砖上。

“若强征三成，恐激起民变啊！”

李姓家主突然膝行至屏风前，显得格外悲壮。

只不过陆渊知晓这些老狐狸，无非是想把民生聊赖这件罪名和他前线征战相关。

到时候，他是个罪人了。

尽管陆渊很想当个身负罪名的亡国之君。

可倭寇未亡，现在不是时候。

“臣等愿替陛下背负骂名！只是江南百姓近日屡屡闹事，若断了生丝供应……”

“够了！”孙家主捂着脸上的巴掌印，一副替陛下忧心模样。

“二十年前臣还是一介布衣，曾经入过军营，这伤便是替陆家天下挨的！如今陛下要老臣的命尽管拿去……只求莫寒了忠良之心！”

卢彦盯着这五位演戏的同僚，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这群蠢货！

真当狗皇帝是没脑子的东西吗？

几句话就能被吓跑，他们现在也不至于跪在这里。

果然，屏风后传来陆渊的轻笑：“说完了？”

五大家主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刘家主暗中比划一根手指……一成！最多让利一成！

“诸位爱卿真是……”

陆渊打碎手中茶盏，琉璃碎片雨般砸落：“让朕感动得想笑啊！”

帝王玄色龙袍掠过满地狼藉，指尖依次点过五张惊愕的老脸。

“你们是觉得，朕真的没本事拿捏你们。”

“所以，三两句话，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朕就会松口？”

“陛下！臣等冤枉！”

几人心中一跳，纷纷开口。

陆渊靴底碾着茶盏碎片，抚掌三声：“传乔氏姐妹。”

殿门轰然洞开，朝阳为两道倩影镀上金边。

六大世家家主面色陡然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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