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一口老血

"说！"

陆渊兴奋地直起腰，龙椅都被他蹭得吱呀作响。

"其一，陛下上月私巡江南未留监国，致朝堂被阉党与后宫把持月余！"

老御史颤巍巍举起两根手指。

"其二，陛下回宫后连日宿醉后宫，积压奏折三百余封！其三......"

"王大人慎言！"

和坤突然抖着肥肉出列，玉笏板险些甩到老御史脸上："陛下微服江南是为查沿途贪腐，诸多罪臣昨夜刚押解进京！"

他掏出一张单子，抖得哗啦响，"光现银就抄出八十万两！"

朝堂响起整齐的抽气声。

陆渊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

他明明记得自己下江南时天天在画舫钓鱼，什么时候查过贪腐？

"其二更是荒谬！"

李鸿基突然撩袍跪地，玄色官服衬得他格外英姿勃发："陛下痛失大皇子后仍心系国祚，如今后宫接连有喜，实乃万民之福！"

户部侍郎严松也紧接着出列："陛下出行前安排的明明白白，朝政绝对没有被后宫把持。臣可作证！上月太后要修佛堂的二十万两，还是魏公公亲自驳回去的！"

"正是！"兵部尚书摸着胡须冷笑，"东厂想动京畿驻军，太后娘娘当场摔了茶盏！"

陆渊扶着龙椅的手微微发抖。

他分明是耍手段。

想要让武太后和魏忠贤狗咬狗，怎就变成相互制衡的帝王心术了？

"至于选秀......"礼部尚书孔笑愚突然扑通跪地，老泪纵横道："陛下登基三载才选两次秀女，先帝当年可是年年选啊！"

满朝文武突然齐刷刷跪倒："陛下圣明！"

陆渊指甲深深掐进龙头，看着殿下乌压压的朝冠，突然想起临江阁说书人的话本。

那昏君酒池肉林，谏臣们撞柱死谏……

这可是他的梦想啊。

为了达成梦想，陆渊还推迟了几天上朝。

这群人难道是疯了不成。

"都给朕起来！"

陆渊猛地站了起来，恨不得咬牙。

"你们眼睛瞎了？没看见朕日日不上朝，天天玩乐。没发现奏折上的茶渍，朕一本折子都没看？"

朝堂死寂中，突然有人"噗嗤"笑出声。

"陛下这是为了休养生息啊，"工部侍郎激动得打翻笏板，"难怪啊，您的苦心臣等明白！"

"茶渍定是陛下深夜批折困倦所致！"大理寺卿捡起被丢在地上的奏折，"瞧瞧这笔……"

众人抻着脖子望去，只见"放屁"二字力透纸背。

"好字！"

翰林院掌院突然嚎了一嗓子。

"笔锋犀利如剑，可见陛下怒其不争之心！"

陆渊踉跄着扶住桌子。

眼睁睁看着那本痛骂他昏庸的折子，在二十多位大臣手里传成书法范本。

一口老血哽在喉头。

"唯一的一点，也不是陛下的问题，只不过五十万两选秀银确实多了些。"和坤突然掏出算盘，"但若裁减宫中用度……"

"陛下若嫌麻烦。"

魏忠贤突然击掌，十二位捧着金盘的太监鱼贯而入。

"这些都是各宫娘娘捐的首饰……"

"臣妾愿捐十万两脂粉钱！"

魅妃的软轿竟直接抬到金銮殿外，隔着远远的，声音娇柔："只求陛下多来看看富贵儿~"

"臣捐五万，小女丽嫔身怀有孕，只求陛下多去看看。"

"臣也添五万，家有小女年方十六，还请陛下选秀时多看一眼！"

此起彼伏的呼唤中，陆渊突然发现钱都不成问题了……

"退朝……"

他有气无力地挥手。

"陛下英明！"

山呼海啸的朝贺声里，陆渊幽灵般飘向偏殿。

拐过屏风时，突然听到兵部侍郎小声嘀咕："你们说……陛下装疯卖傻到几时？"

"嘘！没看陛下连龙袍都反穿了？这定是效仿楚庄王，三年不鸣……"

陆渊低头看着里外穿反的龙袍，欲哭无泪。

累了。

陆渊瘫在御书房榻上，盯着藻井上雕的九爪金龙。

龙须上还沾着他早时喷出的半块芙蓉糕。

窗外蝉鸣聒噪得像是六宫妃嫔在吵架，他抓起香炉砸向窗棂："都给朕闭嘴！"

"陛下这是跟谁置气呢？"

青鸾端着冰镇酸梅汤进来，裙裾扫过满地狼藉的奏折。

她弯腰捡起本沾着茶渍的折子，正巧看到御史痛陈"陛下留恋后宫有失体统"。

朱批处却画了只惟妙惟肖的龟丞相。

陆渊忽然翻身坐起。

赤着脚踩在青鸾刚擦净的金砖上："你倒是说说，朕这画工如何？"

"陛下。"

青鸾慌忙退后两步，耳坠子晃得叮当响。

"太后娘娘说您今日动了肝火，特意让御膳房……"

"朕问你画得如何！"

"……像活了似的。"

青鸾盯着王八壳上的"和珅"二字，声音越来越小，"连龟甲纹路都......"

陆渊放声大笑，笑得眼角沁出泪花。

两个月来他故意宿醉后宫、偏心宦官、收揽外邦女子等等，连奏折都拿来垫烧鸡。

这群蠢才竟能解读出卧薪尝胆的深意！

青鸾被笑得发毛，托盘里的冰碗漾出嫣红汁液。

她想起太后今早的嘱咐，硬着头皮开口："其实陛下不必忧心朝政，方才魏公公说……"

"你回慈宁宫当差吧。"

陆渊冷不丁冒出这句，顺手把狼毫笔插进笔洗。

"告诉母后，想探听朕的行踪，下次派个伶俐的。你连奏折倒着拿都瞧不出来，当什么暗卫？"

青鸾手中的冰碗"啪"地摔碎在地，梅子汤溅上帝王赤着的脚背。

她突然扑通跪在瓷片上："奴婢八岁习武，虽然不伶俐，但是……"

"哦？"陆渊弯腰勾起她下巴，"那你说说，朕为何要做这么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陛下……陛下定是要釜底抽薪……"

"错！"陆渊拇指重重擦过她沁血的唇瓣，"朕不想当什么皇帝，你懂吗？"

话未说完，青鸾突然抓住他的手："陛下慎言！"

少女掌心薄茧蹭得人发痒，陆渊触电般甩开："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管朕？"

门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当。

武凝霜扶着护甲跨过门槛，正撞见青鸾神情古怪地跪在地上。

她凤目在两人间转了转，突然抚掌笑道："皇帝若是喜欢，哀家这就……"

"母后！"

陆渊掀起眼皮，淡淡的瞅了太后一眼，"您派来的暗卫连勾引都不会，还学人玩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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