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辛秘往事

柳玉欢原本是村子里面一户普通农户的女儿，家里面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原本生活虽然清苦，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却也是其乐融融。

直到有一天，娘忽然生了重病，从此她们家的茅草房里面就开始充斥着苦涩的草药味。

但是她毕竟还小，只有七岁，懂得不多，就是发现爹的脸上越来越阴沉，喝的米汤越来越稀薄。

从此之后，她每天的感觉就只有一个字，那就是饿，火烧火燎的饿。

偷了邻居的红薯，被邻居家那个小胖子追着打了半个村子。

秋天的时候田里面闹了蝗灾，她却十分高兴，每天忙着抓蝗虫烤着吃，为了一只蝗虫，和哥哥打架，和妹妹打架。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什么兄弟姐妹，还赶不上一只烤到焦香的蝗虫。

某一天，大姐忽然不知道去了哪，爹爹的脸色更加的阴沉，病弱的娘罕见地发了脾气，掀了手中的药碗，之后呜呜哭了两天的时间。

但是她很高兴，那一天的晚饭非常的丰盛，饭桌上面出现了一盘野菜团子，那天晚上她吃了一个饱。

直到后来，她爹把她领到了一个胖女人的身边，接过胖女人递给她爹十吊铜钱的时候，她才知道，那一顿的饱饭，是她姐姐用身子换来的。

而现在，轮到自己为家里的哥哥弟弟换上另一顿饱饭了。

胖女人把她带到了青楼，在这里她终于过上了向往的生活，她穿上了漂亮的衣服，吃上了美味佳肴，但是那一段吃不饱饭的日子已经深深烙印进她的脑海当中，她什么都不怕，就怕再度过上那种日子。

别人都以为青楼里面的女人只是做皮肉生意的，长得好看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柳玉欢简直要笑死，哪有那么的容易。若是没有点心机和手段，她在里面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她不在乎任何人，只在乎她自己，只是在有了云霓裳之后，她才将自己身上那一丝仅有的良善与温柔分出去了一半。

在进入这死牢之前，她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她不怕死，唯一害怕的就是再过上七岁之前的日子。

直到进入了这暗无天日，阴森肮脏的死囚牢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她还是怕死的，怕得不得了。

吱呀一声，死囚牢的房门被打开，她仓皇地抬起脸，看见门缝里面透进来一束刺目的光。

云锦书身穿洁白的纱衣，拎着一个精巧的食盒走了进来。

那洁白的充满了光芒的身影立刻就冲散了这牢房里面的腐朽之气，让柳玉欢瞬间就觉得，她还有一线的生机。

“锦书！锦书你来看我了？”

柳玉欢连滚带爬地冲到她的脚边，奈何手上和脚上面都带着镣铐，她本想抓住云锦书的衣物，但是非常悲哀地发现，她根本就做不到。

“姨娘，明天就是你上路的时候了，我来送送你。”

“明……明天？！不是才过了两天吗？”

“姨娘是睡糊涂了，明天就是第七天，你就要被行刑了。”

云锦书挽起袖子，将食盒里面的饭菜拿出来，一碟碟摆在地上。

“这里的饭菜一定不好吃吧，我给你带来了你最爱吃的闵记的佛跳墙，还有几样点心小菜，姨娘快趁热来吃吧。”

柳玉欢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她哀哀戚戚地看着云锦书：“锦书！锦书，姨娘不想死。以前千错万错，都是姨娘的错，但是……但是你和婆婆还不都是好好的，毫发未伤，怎么就能判了我死罪呢？一定是判错了，锦书你快去帮我跟府尹大人求求情好不好，姨娘发誓，我出去之后就给你做牛做马，我可以去织造坊做活，也可以去绣坊，你看，留着我总比让我死了的强吧？”

“好好的？姨娘你还不知道吧，霓裳妹妹可是还没有醒呢，这可是你亲手害得哟。”

云锦书提起云霓裳，柳玉欢顿时感觉就像一盆冰水从头淋到了脚，从里到外都变得冰凉一片。

“都这么长时间了，裳儿……裳儿她怎么还没有醒呢？是不是你没有找郎中给她看病啊？”

云锦书不再说话，不管柳玉欢如何苦苦哀求，都不再把云霓裳的情况透露出来半分。

“姨娘还是快吃吧，我可是花了不少银子，才让衙役大哥放我进来看看你的，你若是这样耽误时间，恐怕我下一刻就得走了，咱们从此之后就是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日了。”

柳玉欢蜷了蜷手指，颓然地瘫坐在地上。

她居然还妄想着能出去，实在是太过天真，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陷害云锦书，她又怎么可能放得过自己和裳儿？现在自己死局已定，下一个恐怕就是裳儿了吧。

想一想自己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柳玉欢狠狠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云锦书，你今天既然进这死囚牢来看我，想必还是有些事情想要问我吧？你也不用跟我兜圈子，我知道裳儿还需要你，需要依靠云家，你只要答应我，不要迁怒于裳儿，不要苛待于她，将来给她找一个好婆家，让她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不管你要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你是在跟我讲条件吗？”

云锦书站在这里，垂眼静静地看着柳玉欢，身上不染纤尘，让又脏又臭的柳玉欢顿时就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不不，我不敢跟你讲条件，我是在恳求你！求你，看在我们在一个屋檐底下生活了这么多年的面子上，求求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只要你告诉我，我爹和娘被杀的来龙去脉，我就不会再追究云霓裳害我的事情。”

听着云锦书的话，柳玉欢的嘴唇哆嗦起来，她就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过的事情，就一定要承担后果。

“你果然还是猜到了……反正我都这样了，老话说的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今天就把老爷和姐姐被害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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