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海棠花未眠

苏南被折腾的很累，可那人啊，却如同一个不知餍足的孩子，在的潮情爱水颓败之后，依然缠着她，一个劲儿烦着她，可烦可烦了。

于是，好梦没有，梦靥没有，满耳都是他的声音。

“苏南，”他将她的头发一圈圈缠绕在指间，思索着说，“我总是连名带姓叫你，会不会很生疏？”

他问：“你有什么小名吗？”

她含混着答：“赵姨她们叫我南南……”

某人黑线：“我跟那群人能一样吗？”

她困倦不堪，翻身，喃喃：“…那你想叫什么呢？”

男人却没了声音，一双深眸静凝着她的睡颜，疼惜地，神情地，抬手轻轻拨开她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的长发。

他将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这几天很累了吧？”

苏南因为他这一句话，睁了睁迷蒙的眼。

夜色将他锋利的轮廓变得柔软。

只是人，好像消瘦了不少……

他肯定比她更辛苦。

苏南有些心疼，温顺地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我困了……”

他低头轻吻她的发，宠溺地：“睡吧。”

苏南闭着眼睛，原本混沌的脑海里意识却逐渐清明。

她想起自己预定的手机闹钟是早晨六点半，要赶去公司集合，跟冯经理他们一同出发去参加绿水岩的投标。

怕到时候吵醒了傅司衍，她强撑着瞌睡，过了大半个小时，确定傅司衍睡着了，这才小心翼翼离开他的怀抱，去关掉闹钟。

彼时，时间正好是深夜三点。

还有三个多小时，苏南想，要不就去书房看看文件，眯一会，等在车上补觉吧。

起身的时候，身下的酸软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空气里旖旎的气息还未散尽，她脸红起来，转过头看着床上男人熟睡的脸。

忽然就起了无端的眷恋。

缓慢地伸出手去，隔着一厘米空气，细细描绘着他的轮廓，唇角一点点上扬，笑眼温柔。

凌晨三点，她看见海棠花未眠。

“傅先生，晚安好梦。”

她倾身，在他间印上一吻，起身欲离开，手腕，却被人握住，不松不紧，恰好让她不得脱身。

苏南回眸，正对上那双深眸，慵懒缱绻，里面溶溶月色。

“去哪儿？”他开嗓。

苏南有些抱歉：“是不是吵醒你了？”

傅司衍抬了抬唇角，不置可否。

适才她一离开，他就觉醒，不曾动作而已。

苏南说：“早上还要去公司跟冯经理他们汇合，我怕自己会睡过头，也怕闹钟会吵醒你，就想去书房里待着。”

他不言语，手上微一用力，重新将人拉入怀里。

怀里虚空，被她的温度重新填满。

傅司衍满意地合上眼，淡淡道：“不用管他们。”

“…这怎么可以？”苏南无奈，拉了拉他禁锢在自己腰侧的手，温言软语，“那我陪着你睡着了再走好吗？冯经理他对我帮助很多，我不想让他失望，而且这个机会也很难…唔……”

她话没说完，傅司衍已经听得不耐，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头封住她唇，瞬时吞没了所有声音。

他贴着她，耳鬓厮磨，诱哄：“别跟他们去了，嗯？”

苏南费力避开他唇舌的纠缠，偏过头去呼吸。

“…我已经跟冯经理他们说好了，你，你不能不讲道理！”

“嗯…”傅司衍并不否认，用鼻尖蹭着她的，慢条斯理地道，“对你，我并不打算讲道理。”

开玩笑，冯成他们敢跟他抢人？！

苏南微恼了，伸手推他。

“傅先生，你不能这样……”

啧，还是叫他司衍的时候比较动听。

见苏南真的急了，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傅司衍大手一握，将她双手扣在怀里，低笑着，终于不再逗她。

“别闹了，”他轻声说，“我明天会亲自过去，你跟我一起。”

苏南怔愣。

“你也去吗？”

所以，那时候他才会让她好好准备……

“嗯，所以…”傅司衍重新躺回她身侧，“现在你只需要负责好好休息。”

苏南还有些犹豫。

“可是……我跟你一起去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

他如何不知她那些瞻前顾后的心思，只遗憾自己缺席了她之前二十余年的人生，如今，也只能耐着性子，陪着这只小兔子步步往前。

“你总有一天会成为我的妻子，是应该提前适应一下陪我出席这些场合。”

他嗓音很淡，却说得理所应当。

既然确定是她，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放不掉。

那就让她在生命里镌刻得更深一些……又如何？

苏南怔了许久，‘妻子’两个字，像梵音，绕耳，久久不散。

她只觉得不真实。

本以为，那一步，离自己很遥远……

傅司衍见她缄默，知她走神了，惩罚性地轻咬了一下她修长优美的脖子，哑声问：“在想什么？”

苏南抬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掌心的温度一度度漫上他偏凉的皮肤。

她轻声安静地开口。

“我想起以前一些事情，”她似乎轻笑了笑，“很奇怪，遇见你之前，我都不敢去回忆过去的人和事，我不敢……”

他将她手收拢在掌心，轻轻摩挲把玩，漫不经心地反问：“想起什么了？”

“以前啊，高中毕业的时候，大家写同学录，有个女生就说，你们得祝我日后婚姻幸福，她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大家一阵哄笑，女生之间就讨论起来这个，也有人问我，我当时没说话，心里却在想啊…我以后希望能嫁给一个平凡又幸福的人……”

她苦笑了一下：“因为我很不幸福，满心希望长大了，能离幸福近一点。”

傅司衍微微笑着，神色很淡。

“看来，你不能如愿了。”

苏南却兀自说了下去。

“不过我是太异想天开了，这世界上，哪里有不劳而获的东西，”她抬眸看着身后人，柔声说，“傅先生，你说我们，会不会负负得正？”

她说，‘我们’呢。

傅司衍将这两个字嚼碎，消融进血肉里，缠着她的手臂陡然间又收紧了几分。

“不知道，”他说，“苏南，以后的事，我并不清楚。”

他第一次承认自己在命运面前的无力。

苏南笑：“这时候，你应该哄我的，信口开河的保证说，‘一定会的’。”

“那你信吗？”

“信，”她眼睛变得很亮，毫无迟疑的声音，“你说过不会骗我，你说的我都会相信。”

这么傻的姑娘，情爱场上，不懂保留，不懂进退，不懂分寸……幸好幸好，此生，让他遇到。

有那么一瞬，傅司衍错觉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那些大是大非离得很遥远，那些杀戮，甚至连岁月都很遥远，只余下怀里人…成了唯一的真实。

他低低叹息了一声，似惋惜，似欢喜。

他知道，不管幸福还是不幸，这辈子，他大概是放不开了。

……

这一觉，苏南睡得很沉。

天色微亮的时候，傅司衍的行动电话响了，只半声，他迅速掐断，动作很轻地下床，走到客厅，铃声很有分寸地第二次响起。

他接听。

“傅总，”是何珏的声音，“已经准备好专机了。”

“嗯…”傅司衍沉吟了片刻，吩咐，“你亲自去一趟苏南家里，取三天份的药带走。”

“是。”

只单一个字应下，并不多问。

傅司衍却难得出声，叫住了他：“何珏…”

“傅总，还有什么吩咐？”

“跟灿灿还有赵姨解释一下，让他们不用担心。”

她所在意的，他也该学着上心一点。

“…好的。”

他做到这一步，何珏不能不诧异了。

傅总喜欢苏小姐，这他自然是清楚，但到什么程度，他一直不敢确认，如今他竟然连同她身边的人也一并顾及到了……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

傅司衍问：“霍桑的行程定下来了吗？”

何珏忙定了心神，回答：“订好了，霍先生说他晚一点会亲自过去，而且他订的房间就在您隔壁。”

霍桑那个阴人是从哪里查到他房间号的？

傅司衍皱了皱眉：“替我换间房。”

他跟霍桑虽然是老友，某种程度上，两个人对对方还都有点惺惺惜惺惺的意思，但碍于这个霍先生尚未明朗的性取向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他这回又带着苏南，最好还是防着点。

而且霍桑一向习惯于扮猪吃老虎，基本只玩阴招，他虽没在他手上吃过亏，也多少知道他的手段。

生意场上无兄弟。

更遑论霍桑这个人极嫌麻烦，从不会让自己被卷进去太深。

“是，”何珏应声，同时报告另一个消息，“傅总，宋氏那边情况有变，他们更换了之前一对外宣称的总负责人选，换成了宋家大小姐。”

…宋纯？

傅司衍说：“不用管他们，照之前的计划行事。”

“是。”

“两个小时后，过来接我们。”

我们这两个字，缠绕上舌尖，傅司衍不自觉笑了笑。

电话那端的何珏被突然传来的愉悦笑声，呛了一下。

“…好的。”

何珏想，他大概还得准备个两人份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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