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八字相克

当听到马殷口中说出“干爹”两个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恍惚中我又想起了很早之前，我妈拉着我去找了空尘大师。

那天，他闭着眼睛，把手放在我的额头探了很久，突然他眼睛，瞪大眼睛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我妈慌忙上前来问他怎么了，他大口喘着粗气，也不说话。

过了很久之后，他才缓过气来，让我妈将我带出去。

外面在下雨，我跟我妈在屋檐下站了很久，空尘大师这才走了出来，他低头看了我一会儿，神色很凝重。

那天，他们说了些什么，我也听不懂，我只知道后来我跪在五米高的菩萨下，跪拜了一次又一次，我妈指着那眉目低垂的菩萨对我说，那是地藏王，以后，他就是我的干爹了。

我懵懂地点点头，抬头看着那慈眉善目的塑像，他低垂着眼眉看向我，神态十分和蔼。

“你拜的是地藏王菩萨，我说的没错吧？”马殷继续说道。

我支吾了一声，随后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自从我把你放进茗宝的身体里，这些年，你所发生的每一件事儿，我都了如指掌。”

我从脖子里掏出那块玉坠：“这个，也是你给我的吧，这应该不是普通的玉坠，要不然，白灵怎么会那么怕它？”

马殷看都没看那东西一眼，就说道：“你说对了，其实，这东西本就是个邪物，有个词叫以毒攻毒，我把它放在你身上，只不过就是想用它来驱散别的邪灵，如果真的有一天，你大难临头，这东西不但帮不了你，反而，会害了你。”

听他说完这些话，我捏着手心那块玉坠，感觉它似乎又开始发烫，我用力拉扯，想要把它取下来，那东西真的像有灵性似的，绳索一下子开始收紧。

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我看向马殷：“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马殷见状，一只手朝我这边挥了一下，那勒紧我脖子的绳子一下就放开了，同时，手心那块玉坠也不再烫手。

“你好好带着吧。”马殷说：“至少，从目前看来，这东西不会伤害你。”

我恨恨地盯着马殷：“既然它是邪物，当初你为什么要给我挂在脖子上？”

前方是一个急转弯，马殷放低了车速，在转过那个弯道之后，车子便驶出山路了：“这十几年来，你知道你被多少只恶灵盯上过吗？如果不是有它在护着你，你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天越来越亮，汽车也驶入了城市，街上有早起晨练的人，也有正在清扫街道的环卫工人。

“这个世界，绝对不是你眼睛里看到的那样，危险无处不在，看似平常的一个人，不过一个转身，往往就能变成最凶狠的敌人。”

马殷的语气非常平淡，他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透过墨镜看向前方，似乎对外面的一切早已经非常熟悉。

“我是谁？”我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前方是一个红灯，他用力踩了一下刹车，我身子一摆，要不是系着安全带，我几乎就要撞到前挡风玻璃上了。

那一刻，我注意到他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非常真实。

“该死！汽车快没油了，这里附近又没有加油站，我只能把你前面，你打个车去医院吧，你妈，应该已经到了……”

我知道，他在故意岔开话题，我没有接招，依旧是继续问着：“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他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你，你不就是高逸吗…”

“我知道我不是！”我加重了语气。

在那一刻，时间似乎是静止了，他盯着，我看着墨镜中的自己，突然感觉那是一个陌生人，那墨镜中的人一脸严肃，眼神中似乎还夹着那么一丝狰狞。

“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这却不是来告诉你。”

马殷说完这句话，前方的交通指示灯已经绿了，他用力一踩油门，汽车再次飞速向前。

我是在医院呢口下的车，沉默了片刻后，我还是转身冲车子里的他说了声谢谢。毕竟，他让我送我姑最后一程，我还是很感谢他，虽然我已经知道，那个女人并不是我姑。

他对我点点头：“不说所料的话，你妈正在上面，快上去吧，别让她一个人忙。”

听他提起我妈，我心里突然泛起一丝不安，在顿了一堵之后，我问她：“我妈，她身体一直是很好的，她应该会长命百岁吧……”

“你问错人了，掌管寿命的是阴司，我只是个鬼差。”马殷取下了墨镜，我看见他的目光依旧锐利：“寿元这种东西，没有定住，阴司的生死簿上，不过是大笔一挥的动作！”

“……”我不是很懂他话里想表达得意思。

车窗缓缓向上，马殷最后看了我一眼，发动了汽车，扬长而去。

我姑已经被推到了停尸间，我进去的时候，我妈正在给她换衣服，见我来了，我妈没说话，我看见她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刚刚哭过了。

走过去，我想跟我妈说些什么，手刚刚抚上我妈的后背，我就感觉她闪了一下，似乎不想让我碰她。

“妈……”我轻轻叫了一声。

她没有理我，依旧是认真地帮我姑清理身体，连余光都没有瞟我一眼。

我姑的身体早就已经冰凉了，我妈解开她的衣服，正帮她一点点地擦拭着，我接过她手里的帕子：

“妈，你休息一下，让我来吧。”

那毛巾在我妈手里扯了一下，而后她松了手，我开始替我姑擦洗，她坐在一旁叹了口气。

“我让你守着你姑，你跑哪儿去了？你姑死的时候，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你也太不靠谱了吧……”她在埋怨我。

“妈，你相信我，她走的时候不孤独，我一直陪着她。”我一边说，一边替我姑把脖子下面的一点儿乌血清理了，那应该是她咳嗽的时候，不小心呛出来的。

姑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很讲究，容不得自己待的地方有一点儿污垢，如今她一个人呆在这么冰冷地地方，那放尸体的钢架床上，不知道躺过多少人。

虽然我知道，她在那边已经渡过了冥河，但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妈站起来，她从包里掏出一件衣服递给我，那是一件深紫色的金丝绒旗袍，听说是找市里最好的裁缝定做的，价格不菲。

姑很舍得在衣服上花钱，只是这一次，她还没来得及穿，人就走了。

给姑把最后一颗扣子系上后，我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妈，这些年，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叫过我……茗宝？”

太平间里很安静，我明显听到我妈喉咙里轻轻发出了一个声音，那不是喘息声，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叹息声。

我在姑的身上盖上了一层白单，将她整个身体全都盖住了，看着那被白布盖住的身体，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一刻，我跟她永世诀别了。

“妈，十岁之前，您都叫我茗宝，十岁之后，为什么你们都不叫我小名了？”转身，我看着我妈，她已经站了起来，两眼无神。

我低头：“其实，茗宝这个小名儿挺好听的，我喜欢你们这么叫，以后，妈你还这么叫我，好吗？”

我观察着我妈的神色，她微微有那么一刻的失神：“空尘大师给你算过，茗宝那个名字，跟你八字相克，会给你带来血光之灾……”

“是真的吗？”我看着她。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这个干什么？你是我的儿子，我当然希望你好。”

飞快地说完句话，我妈就出去了，太平间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又看了一眼我姑的身子，那白单静静地搭在她身上，很安定很平和。

我姑火化的时候，我跟我妈商量着还是将她埋在老家吧，祖坟哪儿还有空的，给她找个上风上水的好地方也不是难事儿。

我妈抬头看着天上的那团乌云：“今天弄完了，你就回去吧，我会找个阴阳先生，算个日子，安葬的时候你再回来一趟就行了。”

我说要不妈我再陪你几天，她摇摇头说不用了，让我以工作为重。

姑的骨灰被暂时寄存在殡仪馆，我亲手将那个小小的坛子放进去的，我姑的照片贴在上面，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我，像活着一样。

人世间走了一回，她的身躯已经变成了灰，灵魂已经飘过了冥河，又去往了何处呢？

在家里陪我妈坐了一会儿，我就离开了，在走之前，我看见她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我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打个车去白灵的小木屋，刚一敲门，门就开了，白灵瞟了一眼我手臂上还没来得及取下的黑纱，一下子就明白了。

刚一走进屋子，我就闻到了一股味道，很臭。

跟我在冥河岸边，闻到的那股从河水中飘荡过来污水臭味，一模一样。而当我看清那个坐在真皮沙发声，缩着身子正在颤抖的男人时，我一下子愣住了。

虽然，他此刻身上已经没有那么多污垢了，我却还是一眼认出来，他就是在冥河边，那个从污水中爬出来，一身恶臭的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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