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冤家路窄

她目光打了个转，就收回落在眼前的菜上。

外面的人隔着轿帘道：“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吃饭都一股饿鬼相。”

林忆不语，继续扒饭，大庭广众，她可不想被人当猴似的看。

外面的人却不依不饶，她还认得阿芙就是昨日林忆带入宫的侍女：“一点规矩也没有，主仆同桌像什么样？还有，哪家的夫人像这样雅间不要，帷帽不带，随随便便露脸于外人前用餐的。”

林忆啪一下放下筷子：“我爱怎么吃饭关你屁事，你吃饱撑着多约几个高门夫人走动走动，替你家侍郎维持维持关系，来跟我们乡下人显什么礼仪规矩，你以为我看得上？”

侍郎夫人恼道：“看得上看不上，就是没规矩没仪态，真奇怪你们将军怎么会娶你个泥腿子做夫人，也不怕失礼于人前。”

“你家住海边的？咸萝卜都没有你这么会操心，管得可真宽！”

“你、、你真是粗俗不堪！”

“你懂礼，看别人吃饭搁这指指点点，这是你家后厨啊，动不动就指点江山，笑死，你咋这么能呢，好为人师就说的你吧，过个路还管人家怎么吃饭。”

“我、、我还不是怕你失礼于人前，丢了你们将军府的脸？”

“能的你，我丢我的人，管你屁事，你能走远点吗，你站这影响我胃口。”

林忆说着，居然直接起身把那窗关上了，眼不见外人，心为净。

她关窗的动静挺大，大厅里的人纷纷侧目，李金贵忙拱手致歉，“不好意思各位，请继续尽兴。”

阿芙啐道：“这人爱现得很，哪哪都有她。”

“可不，别管她，咱们吃饭，一会还有别的事呢。”

三人继续吃饭，胃口可丝毫没有受刚才的影响，每人都干了两大碗，菜也造得干干净净的。

尾声时，三人看着连汤都没剩的菜盘子，都不禁赧然。

李金贵：“我们是不是真的有点……”

还有半句话未出口，阿芙已经打断道：“瞎讲究，她那是锦衣玉食长大，不知人间疾苦，你让她饿两天试试，舔得比狗舔的还干净。”

李金贵不自然地咳了声。

林忆抿嘴轻笑：“话粗理不糙，先结帐吧。”

李金贵直接去银台处结了费用，随后回来一起出了八珍楼。

“别说，不愧是贵人集中的地方，会享受，这里菜肴都格外好吃。”

“阿芙喜欢，咱们可以常来。”

阿芙想了想：“还是算了，京里规格忒多，吃饭还要带什么帷帽，还不能主仆同桌，那我们不如在府里吃得自在。”

李金贵笑道：“想在府里吃也不难，改日我请客，叫他们送一桌席面到咱府里去，大伙可以放开吃，不用守那么多规矩。”

“正是如此。一会你要去找门面的设计了吧，那我们兵分几路，阿芙备店里的东西，我去定写票用的专用票据。”林忆边利索地系着帷帽。

“行，咱们到时直接回府里集合。”

三人在八珍楼门口分手，林忆自己往主街正中的檀宝斋方向去。

檀宝斋专售文房四宝，高中低档、各种价格，都十分齐全。

还兼售一些书画，文人墨宝，话本子等，另外还外接专用文书的翻印，订制，生意红火，是京城文人墨客最爱去的地方。

林忆到了檀宝斋门口，林忆刚一只脚踏进去，心情就跌落到了谷底。

刚才八珍楼窗外那张讨人厌的脸竟然又出现在这里，真的是冤家路窄。

她低着头正要避开，侍郎夫人正好转过头来，见着她，微微掀开帷帽一角，上下打量她一眼，啧声道：“怎么，你也来买书？别不是来附庸风雅吧。”

林忆不欲与她搭话，遂避到一边，把帷帽纱往两边揭开一大片固定好，方便视物，然后装作寻东西的样子。

没想到，侍郎夫人直接走过来，故意抬高声音道：“来这里的都是男子居多，你这样带帷帽跟没带有什么区别，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是你天性爱勾人？”

林忆扬起手，侍郎夫人一个大惊，条件反射支连退数步，骇道：“你做什么，又想打人？！”

她手的方向一便，就势撩了撩两边的幔纱，嗤笑：“你慌什么，又没有要打你。”

林忆慢条斯理垂首整理衣摆，道：“这么怕，怎么又总来撩事？”

“我撩事？明明是你不识抬举。”

前者似笑非笑看着她：“哦，嫌我没给你脸，你觉得你不停撩是撩非，就能找回场子了？天真！”

侍郎夫人满面胀得通红，“你狂什么，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可不是辽城，在那边想怎么撒野没人管你，这里是天子脚下，你敢嚣张，自然有人让你落不得好！”

“我还是那句话，管你什么事，落不得好也是我自找的，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我看到你就烦。”

侍郎夫人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说话做事，如此不留情面余地的，就算是最爱压她一头的连枝郡主，到底也会顾忌人前人后，说话只说三分。

自小父亲母亲就告诉她：“为人处世，说话做事，都不能过满，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眼前的林忆却不管这一套，从昨日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不知道吃了对方多少排头了，偏偏昨日皇后娘娘就劝着，这人暂时动不得，得哄着她在京里安然住下，才能拿捏清剿将军。

侍郎夫人总怀疑这两边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眼前这将军夫人的举动，哪一点有被拿捏的自觉？

她难言地看着林忆：“你真的完全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吗？”

“我在意会长肉吗，会发财吗，还是能升仙？什么都不会，我在意她们干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说真的，侍郎夫人，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本夫人真的觉得你很烦！”

话已到此，侍郎夫人再纠缠脸就是被人放到地下碾了。

她气极转身，“找到书马上走。”

林忆觉得她脑子进水，一边怕她，一边又喜欢招惹她，这难道就是不死不休？

她浑身一个寒颤，把自己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还是远离为好。

她也不装模作样了，走到结帐处，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票据样式，递给掌柜道：“你给看看，这样式的，能不能翻印，我要的数量多，你再报个价。”

侍郎夫人心思恍惚，听到她这话，回过头，目光扫过她手上拿的东西，只见页首上正楷的三个中号小字“富贵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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