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瓷具示人

在座各位，一听《秋水》脸色已经变了，再听燕洄姑娘亲奏，不禁都服气的看向城官夫人。

城官夫人十分受用，当即拍板：“就《秋水》开场吧。”

又亲切道：“魏小姐，快坐下，《秋水》一曲名动饮州城，今日咱们也学学，到底怎么把曲抚得动人。”

几位受秋水之殇的夫人笑得阴阳怪气，一人说：“正是，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风姿。”

说话间，燕洄已经到了台上，林忆看去，那日在浣纱楼，好歹还覆着面纱，如今连覆面之举都不能自由了。

本以为那样的男人，给女人遮风挡雨是轻而易举的，结果就算名声大如燕洄，千两白银的身价入了府，一样只能在原配手底下讨生活，早先期望过的那把伞仍然与她无关，倒是真的成了一个人的所有物了，钱是最好的东西，也是最不好的东西，让这些女子命如高竿，又贱如蝼蚁。

燕洄姑娘的脸色略显一点苍白，没有开场白，也没有多余的话语，这或许是她无声反抗。

琵琶摆正，试音两个调子后，信手一拔，秋远长空落日下，当中却是孤女受困的苦闷。

同一个曲子，同一个抚琴人，不同地点不同时间奏出来，心境差距竟如此大，林忆也不禁唏嘘。

一典终了，燕洄姑娘抱着琵琶起身要走。

城官夫人的丫头喝道：“还有没有规矩，主母的这里，你那什么眼色，还不过来奉茶？”

燕洄姑娘闻言顿足，回首晒笑，带着些许沧凉之感：“这是也城官大人吩咐的？”

城官夫人：“认清楚身份，只要我在这府里一日，就是这府里的主事夫人，你要在这府里过日子，就要按我的规矩办事。”

那丫头得了主子支持，继续口出狂言：“还不过来，难道要夫人亲请你，腌臜之地出来的玩意，清高给谁看。”

燕洄默然站着，不接话，也不动，稍顷之后，把琵琶递到等在一边的女侍手里，走到诸人跟前站定。

接过侍女送来的茶盏，垂首，双手高举过头，口中道：“请夫人用茶。”

城官夫人大度到：“老爷好东西用多了，总是贪两口野味的，他喜欢哪样的玩意，我一概不管，既带进了府，只要规规矩矩，吃口安乐茶饭，还是没问题的。”

她抿了口茶，看着这清淡的茶盏与眼前这燕洄淡雅的相得益彰的样子，越发看不顺眼，脑里闪过刚才李少夫人那套艳丽的茶盏，又觉得喜欢更甚，还是宫里娘娘给的样子。

她瞥一眼燕洄，哪是这些下三流的货色可比拟的，如果自己也有那样一套茶盏就好了，可惜连李少夫人都说，有价无市。

她把茶盏塞回燕洄手里，“刚才的抡指略有点滞迟，多加练习，毕竟你让老爷喜欢的就这么一点，也没别的了。”

燕洄仍然低着头，只极轻的应声：“是，夫人。”

她放下茶盏，转头欲走，余光见到人群外的一人，无来由的慌了下。

林忆看着奇怪，循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现目光落处，正是换了青梅备用衣裙的如烟。

两人遥遥相望，只一瞬，燕洄变转了视线，退出了众人的视野。

这些夫人恭维城官夫人：“还以为多了不起呢，也是普通货色。”

另一位夫人道：“假清高也没用，还不是要听任夫人拿捏？”

又有人道：“真以为城官府的高枝这么好攀呢。”

这些人七嘴八舌，却没人提一句自家的老爷也曾是燕洄姑娘的入幕之宾，心里甚至暗暗庆幸，好在城官大人把人买了，拘在这城官府里，再勾不了其他男人，如今看她沦落到要为这些人抚琴做乐子，这副阶下囚的落魄样，说不出的畅快。

还有刚才的如烟，也是被当众人面奚落，要去换丫头的服饰避开。可见烟花女子哪有什么好下场。

这些自诩身份高人一等的夫人、小姐们，觉得这样的地位对比才是合理正常的，难道花钱买回来的玩意，还想骑到原配的头上？

城官夫人摆够了款，这又才让众人开始选戏文，今日为贺寿，刚才都是前戏热场，算不得什么。

戏场要开台，城官夫人忙亲自去请老太君，没多会功夫，打扮富贵的老太君本君就由城官和城官夫人搀了过来。

后面跟着婆子、女侍一大堆，队伍看起来浩浩荡荡的。

城官夫人道：“娘，你请主位坐，媳妇专门给你挑了几则你素日爱听的戏文，按顺序一场场演，你看下戏文名单，还想听哪些戏，只管点上，戏班子是沧临城请来的，名气很大，基本说出来的戏文他们都会。”

老太君乐呵呵坐定，又对诸位夫人点头一一回应她们的问候。

城官大人安置好了母亲，没有久留，就回了前厅男傧那边。

老太君这时也注意到了林忆，见她就坐在媳妇的左侧边，便顺口问道：“这位小夫人面生，是哪位老爷府上的？”

城官夫人忙介绍道：“娘，这是京师来的李少夫人，听闻你大寿，特意来贺。”

林忆起身拜道：“晚辈失礼了，祝老太君与泰山同终，与天地同寿，福禄无双。”

老太君笑得极为慈祥，转眼让她案上的茶盏花色吸引了目光，老人家年纪大了，就喜欢这些鲜艳浓丽的东西，才觉得生命绵长热烈。

城官夫人见如此，道：“这是李少夫人京师带来的，方才我们正好一顿夸呢，咱们这边也少有这样鲜灵的。”

林忆：“若老太君欢喜，我捎信给府里，让他们从京里快马送一套来，赠与老太君。”

城官夫人乐得合不拢嘴：“那敢情好，那我到时也好去娘屋里蹭杯茶喝，这种天气，用这样的茶盏，就是下雪也多几分暖。”

老太君笑纳下来，道：“那老身就倚老卖老，承这个情了。这样暖和，肆意的颜色少见，老身实在欢喜，这样吧，李少夫人想是初来饮州，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和我儿子媳妇说，这里不比京师天子脚下，有不方便的，开口就是。”

在场众人都一愣，没想到老太君这种不知见过多少好东西的人，竟然也会喜欢这样的花色，可见李少夫人确实眼光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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