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怯懦少年

林忆顿足回首。

见少年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胸口狂抽气，想是摔得狠了，震到了内脏什么的。

那汉子受了这一口，觉得奇耻大辱，见少年伤成这样还不罢手，两步跨过去，单手把人提起来，跟拎个鸡崽似的，扬起蒲扇一样的大手就要教训。

少年刚受过的伤，汉子这一巴掌下去，掉几颗牙都是轻的，只怕人从此就废了。

说时迟哪时快，那大掌扬起落下，恰恰在要贴上少年脸部时，一块不知哪里来的什么小东西正正击中了手掌，顿时抽了一下。

少年逃过一劫，尚不自觉，还在无脑的拼命扭动挣扎，汉子一把推开他，目光追着围观人群里的每一个，“哪个孙子干的，给老子出来！”

这些人看热闹可以，也没几个惹事非的，见他这样凶狠，登时四散开来。汉子被人暗算，心里正火气腾腾，又要去踢少年出去。

條忽一个小东西再次疾射而来，击中抬起的小腿。

他回头再看，还是没找到任何可以怀疑的人。

汉子担心无意惹上什么不好惹的江湖人士，只好丢下少年，骂骂冽冽走了。

林忆见此，也忙随着人流散走，又挤回到那些准备出发的商队那边。

她问了好几个商队，才有个商队见他一个小少年，又孤身一人十分可怜，同意稍上他，让他和商队的人站一块，等下一起出发。

时间还有些，林忆等得无聊，干脆蹲下划地玩。

忽然袖子被人扯了一下，林忆愕然看去，竟是刚才那个被欺负的少年就蹲在她的身后，眼神怯生生的看着她：“刚才谢谢你。”

林忆脸色一凛，道：“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那少年道：“刚才他要踢我的时候，我刚好看到了，是你丢的那什么东西，他才害怕放过我。”

林忆一噎，少年二次被推开时，趴的位置正对着她，那个角度真说看到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嘘——”林忆把食指比到唇前：“你小声些，想害死我吗，我可打不过那个人。”

她才刚救过他，这时又这么好玩的样子，少年的怯意去了大半，微微抿起嘴角，不好意思道：“我小声点，哥哥你去哪？”

少年看起来这么弱，又年纪小小的，林忆对他不设防，如实道：“我去饮州。”

谁知少年闻言，眸了一亮，雀跃道：“我也是去饮州，同路。哥哥，我们一起走吧。”

林忆瞬间警觉，戒备道：“你年纪小小，去这么远做什么，你家人呢。”

不提还好，一提少年双眼一红，一副眼泪马上夺眶而出的架势。

她吓了一跳，急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说眼红就眼红。”

少年两行金豆子已经滑出眼睫，啜泣道：

“我没家人，他们惹了官司，都被抓了，我跟着小厮跟到外面玩，才逃了祸，家里的下人跟我说，我爹让我到饮州去投奔我姨妈，可是那些人卷了钱银都跑了，根本没人理我，我自已一个在这里荡了大半个月，把能换钱的都换了，才问到路线，可以到这里跟人家往饮州去。”

这少年本身就弱，又哭得可怜兮兮的，林忆顿时心软了，道：“我也是求了人家半天，才答应让跟着商队走的，我帮你问问吧。”

少年破涕为笑，用脏污的衣袖随意抹一把眼泪，“谢谢哥哥！”

林忆站起来，准备去找商队的管事说说看。

那少年跟着站起，个子竟然比林忆还高出一大截。

林忆奇道：“你几岁了。”

少年道：“十五。”

林忆气恼，一转首不理他，抬脚就走，嘴里嘟囔道：“没事长那么高干什么！”

少年忙跟上她，两人找到管事，说明缘由，管事看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可怜，干脆日行一善，都稍带上。

他们对着管事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千恩万谢。

没多久，商队整队出发。

林忆与那个少年都坐上了一辆人六人马车，看装束，全是一些仆使。

林忆友好地和他们打招呼，结果这些人全都淡淡的，眼里还隐隐带着些不屑，大概是因为二人装束不甚显眼吧。

商队停下来用餐时，他们也没有叫这两人。

好在林忆自已带了吃的，拿出两张烙饼，分给少年一张。

她现在知道少年叫林四季：“来，四季，这张饼给你。”

“哥哥，你叫我小季吧。这饼闻着真香，我有两日没吃过东西了。”

林忆把他当成弟弟看，觉得比林海那皮小子乖软多了，闻言心疼得不行：“那前面怎么不说，我先给你吃一张填填肚子。”

小季眯着眼睛笑：“哥哥别担心，我还顶得住。”

两人坐靠在一起，慢慢撕着各自用完一张饼，林忆又把水囊也给他，分别都喝了点水。

“要不要再来一张。”

小季：“不要了，一张就饱饱的，可能是饿了一段，胃口变小了。”

林忆摸了摸他的头发：“可怜的小季。”

小季下意识避了避，林忆以为他不习惯跟人亲昵，也没当回事，又道：“到了饮州，你知道你姨妈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我就很小的时候，她来家里省亲，见过一面，我连她什么样子都忘了。但她夫家在当地很有名声，不难找。”

林忆这才放下心来，道：“那就好。到时如果找不到，你先跟着我，找到了再说。”

小季又是一番甜得不像话的感谢，黏得不行，林忆笑笑，一段路下来，她从抗拒到麻木，现在已经习惯了。

这次他们跟的商队是陆路转水路，这样走得快，全走陆路的话，路程得多上三四天。

队伍走了几日，才在某个林忆不认识的城镇渡口转了船。

船体很大，还是两层的，商队财力可见一斑。

当然他们带的仆从和护卫都很非常多，这也是商队敢自已走的原因。

大船顺流而下，走得很快，一日时间便了几处城镇。

沿途他们都下船做过一次补给，天黑才回到船上，重新启程。

船上都掌了灯，灯火通明，连夜行驶，更映得两岸黑咕隆咚，直到戌时烛火才慢慢暗下去。

他们二人被分到靠近船头的一间小房，大概本是堆着杂物的，里面一股子霉味。

两人和衣各倚一角躺下，林忆今日上岸走了半日，也累了，很快陷入了梦乡。

直到船上嘭嘭嘭拍门声把她惊醒，外面一片嘈杂之声，紧接着，他们这个小间的门就被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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