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仁礼离开

他娘费劲回过头，林忆忙上前一步，“金贵他娘，金贵说的是，我家长泽哥断了腿，今日医师来换药，听说你不太好，来瞧瞧，不收钱。”

他娘其实也认不得林忆，她病了好一段时间，早已不太认人了。林忆才嫁过来几天，她被病痛折磨着，连消息都不曾听到。

这时气弱游丝道：“这是李老四家的？”

“大娘，是我。”林忆应道：“让医师给你瞧瞧。”

她让开一步，少东家上前，把手搭到李金贵捉住递来的手腕上，凝神听诊。

少顷，换了另一只手继续。

少东家诊了脉站起身，金贵服侍他娘躺下，几人出了房门。

李金贵：“我娘怎么样。”

“病入骨髓，希望不大了。”少东家低声道。

李金贵眼中光亮渐黯，他其实也知道他娘这个身体应该已经拖坏了，听到医师这样说，还是不由得一阵针刺的难受。

少东家看着他崩塌的表情，话锋一转：“不过，我刚刚得了一副熊胆，对这种积年的唠症有奇效，或许有奇迹。”

“熊胆？”李金贵某处灵光突现，李老四家前段时间打了一只熊这事，他还是村里第一个知道的。

“难道是李老四家……”

“没错，正是长泽兄家所赠。”少东家肯定了他的想法。

李金贵沉默了一会，“那请名医开方。”

少东家在桌上摊开笔墨，林忆忙上前帮忙展平，压住，看着他提笔沾墨书写。

须臾，少东家停下笔，抽出方子，递给李金贵：“晚一点到益心堂去，我亲自配药。”

李金贵垂首谢过。

林忆：“你娘离不开人，把单子给木柱哥，一会他送医师会镇子上，顺稍带回来。”

李金贵嘴唇翕动，半晌才呐蚊似的说：“那个、拿药的银子可以、可以不可以赊、赊一下？”

少东家愕了一下，不由看向林忆。

林忆：“你这批木料好，就当定下给我了。定金抵药费吧。”

李金贵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咬牙道：“你也不怕吃亏。”

林忆笑笑，向屋外走着，“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你着人说声吧。”她目光走过合上的房门，“你现在也脱不开身。”

李金贵嗯了声算回答。

三人就套了车，李木柱送少东家回镇子上，林忆则自已步行回荒山小屋。

李木柱天黑才回来，说是等少东家炼药费了点时间。他这一次稍带回来的药有十多包，结算了二两银子，还是没算熊胆钱的。

少东家这是承了熊胆的情，她听说过有钱的贵人请医师出一趟诊，光诊费就是百两银子，若是治得好，还有打赏，他们这些村野人家不懂这些。

起码知道按益心堂掌柜所言，少东家这样的医师绝不是他们能请得起的人。

林忆自此再没过问过李金贵家的事，也没提那批木料，大房的一层已经建好，二层在加紧施工中，田里的鸭子也褪了毛，开始下蛋了。

入冬前，少东家又来换了一次药，李长泽的腿已经长好了，敷一些药膏做辅助复健，慢慢活动。

少东家这次顺便也是辞行，“熊胆已经炼好，此行目的达成，眼看临冬，我也是时候回京师了。”

又道：“益心堂我交待过掌柜，你们有什么事，可以请他帮忙。长泽兄，此次一别，再见面没有定期，我在此祝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李长泽深揖回礼，他两世加起来，粗野了二十几年，这一世逢凶化吉，不得不说，除了娘子可靠，还与少东家这个贵人脱不开关系。

尤其是，于诗书世界里，目前只有少东家可与之一谈，心里淡愁浮起，唯知己离别难言。

李长泽杵着拐，与林忆一起将他直送过桥才停下：“仁礼，为兄就此拜过。”

这是第一次直呼少东家名讳。

仁礼拍了拍他的肩，眼光无意掠过他的左脚踝：“长泽兄，保重！”

仁礼走后没多久就正式入冬了，没有山货，制酥的生意暂时叫停，最后一批酥送到镇子上，林忆和点心店老板说明了情况，又购买了很多过冬用品回去备用。

大房二层主体完成，一层已经粗装了一下把制酥坊什么的搬了进去，他们居住的小屋也拆掉搬到了预留的房间。

这可比在小屋里过冬舒服多了。

第一场雪下来，李木柱他们都停止了施工，长工短工都放假猫冬了。两口子窝在新建的一层大房里，厚褥暖被，要多暖和就有多暖和。

李长泽把那张大熊皮子硝好了，请人做成了大氅，这样冬天出门也不担心她冻着。

“好像贵夫人一样！”林忆笑道，爱不释手的摸着顺滑的毛皮。

“你披着好看。”李长泽真心叹道。

小两口现在一天吃了没事，喜欢一起坐在床上看些书卷。

李长泽的课程不上不下，因为没有人点拔，全靠自悟，现在的进步越来越慢。林忆替他心焦，他自已却不心急，前二十几年都没读书，现在有书读，有房住，有娘子在，没有其它什么可求的。

林忆这辈子不用像前世一样，这样的雪天还要侍候婆婆，惬意得不得了。

她这会拿着本闲书，看得入迷，因为不用出门，便没有束发，泼墨一样柔顺地披散在细削的肩上。

专门移到床边的小炭炉，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李长泽靠在床沿，那只狗崽子也长大了不少，林忆把它唤作来财，就蜷在床脚边，懒懒打盹。

他们往床上摆了张炕桌，一边放了简单的文房四宝。摆着简单的小托盘，另一边摆两只杯子、一个茶壶和小碟点心。

李长泽往壶里注入热水，杯底的红枣桂圆和枸杞打着旋飘起。仁礼走前交待过补血，他的小妻子就连喝水都不放过日日进补。

林忆自然的拿起杯子抿了小口，好烫，又放下了，继续看闲书，全程头也没抬。

闭紧的窗外，白雪皑皑，荒山裹上银装。院子里的刺木也顶事了，覆着厚厚的雪帽子。

再往下一边的坡边上，围起来的大片沼泽地里，连鸭子也在早早搭好的暖棚里安静窝着。

在这宁静的世界里，细雪簌簌落着，沼泽田暖棚那边像受了惊般，突然嘈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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