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二溜子家

“实在不行，我进山找新的料，给你们换。”

他们当然是更喜欢新木料的，但一来愿意去做这个工的人不多，挣的是力气钱，而且不多。

二来现在他们收山货，捡这东西比去找木料轻省，还收入高些。

林忆他们自已把路堵了，不得不新旧料一起收起混着用。

“舍不得为什么还要卖？”林忆问：“这么缺银？”

二溜子露出一副凶相，“关你什么事！”

林忆瞟了他一眼，对李木柱道：“看料。”

料确实是极好的料，又维护得好，就是镇子上新买的都没这么漂亮。李木柱极其满意，让他今日弄过去，现场交货点银。

二溜子随便应了声，林忆两人与他话不投机，就要走了。

这时屋里咳了一声，二溜子闻声回头，不知道是不是林忆的错觉，眼前这人的神情瞬间绷住了，叫了声：“娘，没事吧？”

“咳、咳，娘没事，你和谁说话？”

“没谁，我进来了。”

二溜子再看他们时，眼里让他们赶紧走的意思十分明显。自已转身往屋里走！

二人下了坡路，李木柱莫名其妙松出一口气：“他娘好像病得不轻，年前一直听住他旁边的人说，夜里咳得跟抽风机似的。偶尔见到人也弱得不行，瘦得跟条柴一样。”

“捱不久了吧。”林忆接他的话。

没记错的话，二溜子的娘就是在今年的冬天去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雪，二溜子的哀声跟冰雪一样凉。

不过，后来听说这人有了大造化，跟了个什么京师里吃皇粮的大商，混出了一片天地。

只是都是听说，二溜子离了李家村，直到她前世遭遇横祸，中间都没回来过。

林忆暗道：这人既然日后有这番造化，也不是完全扶不起的阿斗，眼前能帮帮他一把，不指望他日后报答，只当结个善缘也好！

“他若送木料来，你让他到屋里找我和长泽哥一趟。”林忆交待道。

“行。”李木柱没有多问。

两人往下走，李大富扛了两根木料在肩下，正从屋里出来，后面跟着同样扛了木料的王兰，眼里的红都未退完。

再后面是王婆子，余怒未消，也背了根小一点的木料。

一见林忆他们，立马换了笑脸：“老四媳妇，还没回去啊。”

林忆对她已好感全无：“嗯，多看几家，不是好多人家里都有现成的吗，有问题的总得挑一挑。”

这话意味不明，王婆子瞬间想到家里挑出来几根虫蛀的，刚刚让她混到好料里来了，心里不由打了个突。

赔着笑扯皮：“正是，要好好挑挑。”幸好这头几根都是好的。

木料收得还算顺利，施工如火如荼的进行。

李老四家要盖大房了，这消息像长了翅膀没两天就飞遍了李家村，老李头家自然气得在家里拍台拍桌，撕了李老太的心都有。

老四刚治完腿，还有钱盖大房，可想现在家底有多厚！

他气他的，李长泽这边却一派喜气洋洋。

沼泽田里蓄了浅水，刺木也裁了起来。

鸭子下水了游得欢快，李长泽坐阵施工地，监工、读书两不误。

二溜子家的木料一直没有送来，林忆想着这事，还专门问了一次李木柱。

“他娘现在离不得人了，大概也没有时间送来，要不我晚上回去问问他，如果还卖，我给他弄过来！”

林忆想了想：“那也不用，长泽哥要换药了，行动还是不便，我明日早些到镇子上去，请少东家出趟诊，到家里来给他换药。”

翌日一大早就到了镇子上，李木寿驾着车，带着林忆，先去送了货，结完帐。

又按林忆指示到益心堂请人。

林忆进了益心堂没一会，就出来了，后面是拎着药箱的少东家。

骡车脚程不慢，太阳完全出来时，三人已经回到了荒山小屋。

林忆道：“乡野粗陋，少东家见笑了。”

“山村景致，别有野趣，挺好的。”少不家笑道：“煮酒话桑麻，多少风流事，好地方！”

林忆：“少东家请。”把人往院子里引。

施工队早早开工了，里面正干得热火朝天。

李长泽拿着卷书坐在对院子的窗檐后，见着他们，面露喜色：“来了。”

少东家紧走两步，随林忆入了小屋，里面作坊家什，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略显拥挤，他也不嫌弃。

问道：“腿现在有什么感觉？”

“不活动的话，其实没什么痛感，可能痛麻木了。”

少东家点点头，帮他小心的把腿搁到一张小凳放平，拆开绑带和夹板。

表面黏着些少暗红的凝血，但腿骨对接整体没什么问题，十分欣慰：“恢复挺好的。”

听他这话，听到的人都很喜盈于色。

少东家换了药，坐下和李长泽论了一会文章。

李家村巴掌这么大，眼界有限。李长泽见过学问最高的人，无非就是学堂里的夫子，很少能碰上少东家这种学识与见识双高的人物。每次与他论文，都觉得受益匪浅，相谈甚欢恨时短。

有了这些交情打底，两人的话题也渐深入亲近起来。

李长泽：“我只道途听说少东家要来收什么东西，大概要一年半截，只不知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少东家道：“原本没打算停留，来的那一天，刚好在东风酒楼吃了顿熊肉，听说此地有熊出没。我有一个方子，需要一味熊胆做引，但当时跟酒楼掌柜的打听也没打听出是哪家猎户打的熊，只能交待掌柜的帮我留意，我自已也想着趁此机会休息一段，就顺势留下了。”

李长泽眸光闪动：“熊胆？”

少东家：“正是！”

李长泽目光在林忆那处停了一下，见她点点头，便指着屋里立柜处的一个小瓶说：“少东家请看。”

少东家随着他的指引看去，林忆正把瓶子拿下来，笑道：“这不巧了么！少东家。”

等他看清那瓶里之物，激动得马上把凳子上起身去接：“这、这是熊胆。”

“正是。”李长泽道：“无巧不成书，想来你说的那顿熊肉，应该是我们卖给东风大酒楼的。”

少东家激动坏了：“这、这可真是，太有缘了。”

他捧着瓶子，跟捧了什么稀世珍宝，有了这只熊胆，苦心钻研的方子才算圆满：“不知可否相让。”

“少东家有用，尽管拿去，我们当时就是不知有何用，才暂时保存的。你有大用就算它有着落了。”李长泽道，眼神示意林忆给他张罗着装好。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少东家此行收获巨大，心里的喜悦流于言表。两人又相谈了半个时辰，才堪堪打住。

林忆道：“在药堂里和少东家说的事，辛苦走一趟，我给你引路。”

少东家道：“与长泽兄再见如故，耽误了，这就去吧。”

李长泽已经知道林忆要请少东家帮忙的事，也催他们快点过去，“每每和少东家谈话，就觉得相逢恨晚，怪我耽误了时间，快过去吧，坐骡车过去，快一点。”

这次换了李木柱驾车，带着俩人一起重新回到李家村，往二溜子家走。

李木柱在屋外喊：“李金贵，在不在家。”

他喊得不大声，怕惊着屋里不好的妇人。不过，李金贵也就是二溜子，马上就出来了，压着戾气

低应了声：“干什么？”

看到一旁的林忆和少东家还一愣，忍不住语带讥诮：“这么缺木料？都带人上门来搬？”

李木柱刚要喝他，被林忆摆手拦住：“不是置气的时候，别跟他计较。”

林忆向他介绍少东家：“这是京师里的名医，到镇子来巡店的，恰巧长泽哥伤腿让我们遇上了。我听木柱哥说你娘不太好，顺道请他过来给你娘也看看。不知道方不方便。”

李金贵怔在那里，喃声问：“京师里的名医？”

“是的。”林忆道。

李金贵搓搓手，僵着半边身子：“名医、医、、请、请进、、请！”

林忆把李木柱留在了外面，自已跟了进去。

入室昏暗，窗子关得严实，不透光。还有一股奇怪的霉腐味。里面摆一张做工很不错的架床，还有细致的雕花。

床上影影绰绰看到有个人侧身躺着，进来这一会，已经咳了好几声。

“娘。”李金贵小声叫，“有京师里来的名医，请他给你看看。”

他娘咳着动了一下，艰难的翻了个身。

喘得跟拉风箱一样：“金贵，你哪来的钱请医师？”

“李老四家请的医师，顺道给你看看，你坐得起来吗？”

李金贵对外人，不是贼头贼脑一脸郁相，就是满身戾气不耐烦，对他娘倒是细致有加，十分小心。

“那也要钱，咱家哪有钱，金贵，你不是走什么歪路了吧。”他娘在他的助力下，一边咳着一边起来。

这么简单一个坐起的动作，她咳得肺都快出来了，断断续续道：“你可不能再……走歪路，不然你……爹、爹在九泉下都不能闭眼。”

李金贵哽咽起来：“没，娘，真是顺道的。”他一指林忆，“不信你问李老四媳妇，她在这呢，就是她领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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