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李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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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条街,偏着明心堂牌匾下的两盏灯笼明晃晃的点亮着。
沈昭宁和燕照野躲在角落,伺机而动,但沈昭宁的脚步不知何时就往外走去了。
她忽觉颈后一凉,转头看去燕照野的刀鞘正压着她的后领。她瞪着眼睛看向他,似在责备他怎能用剑压着她。
未等她开口,燕照野就将她往阴影里拖了半寸。
直觉告诉他,这明心堂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不能看着沈昭宁去冒险。他压低嗓音“先别去再看看。”
话音刚落,又一辆青帷马车碾过宵禁的空街,马车上下来一个羸弱身子的公子哥,眨眼睛功夫他就被搀扶进了明心堂的侧门。
“这是第十三个了,进去的都是男子。这次你不能去,让我去。”燕照野看着沈昭宁蠢蠢欲动的模样说得决绝,他按着沈昭宁的肩膀又往角落推了推。
沈昭宁站在阴影里揉着肩膀,直愣愣看着他。燕照野是真用了力气,她对自己几斤几两很清楚,明白自己进去就是给燕照野贴乱。
她解下了腰间缠金丝的荷包递给了燕照野“这里面有解毒丸,但是只能解寻常毒,万事小心。”
燕照野将荷包往怀里塞去,转身将佩剑解下来递给了沈昭宁“你也是,万事小心。”
沈昭宁眉眼弯弯,抱紧了怀中佩剑点了点头。
燕照野敲响了明心堂的侧门,假意扶着门框剧烈喘息着,直到有人打开了门,瞬间他的影子被折成了颤抖的断剑。
冷汗浸透了他的额发,眸中布满血丝,他伸出手冲着那药童说道“救我,我心悸发,发作了。”
那药童见燕照野疼痛难忍的模样,仍面无表情,薄薄的眼皮都未曾掀起,淡淡道“可带够钱了?”
燕照野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攥紧拳头从腰间扯下钱袋递给了药童。
“贵人这边请。”药童接了钱,忽得咧开嘴,嘴角几乎扯到耳根,只不过他笑得像木偶一般僵硬。
燕照野垂眸掩住寒芒,任由药童搀着穿过了重重素纱帷幔,空气中腥甜异香的味道愈发浓烈,他的脚底忽地一空。
暗门就在他的身后轰然闭合了。
数十盏人皮灯笼悬在暗室的穹顶上,映得满室流淌着浑浊的琥珀色。
七八个锦塌散落期间,上面瘫着方才进来的男子们,面色苍白,唇边挂着痴笑,一双手胡乱的在空中舞动着。
“此乃安魂香,贵人深吸三口,心悸即可缓解。”药童不知何时失了踪影,一个老药师枯枝般的手递来了一个玉瓶,药师说着就要将玉瓶的塞子打开。
燕照野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老药师的目光变得凌厉“贵人这是作甚?”
话音刚落,冲出了四个赤膊壮汉围着燕照野,燕照野这才松了手,捂住胸口“这药这般好,不知我的钱够不够买...”
老药师挥了挥手,四个壮汉一瞬间又消失地无影踪,他扯出个善意的笑容来“贵人说笑了,能进来说明钱已经付足。”
燕照野一把夺过玉瓶,佯装心悸的难忍,踉跄退到石壁阴影处,微微低头,迅速吞咽了一颗解毒丸。
在外人看来他一把打开了玉瓶的塞子,而后又拼命地吸了几口。
老药师见他这般急切,都忍不住出声提前“第一次吸,不用这般急,小心呛到。”
“咳咳咳。”燕照野咳嗽几声,眼神迷离起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手中的玉瓶也滚落到角落。
他学着塌上人发出绵长的**,睫羽颤动如垂死蝶翼。
老药师见他如此,露出满意的笑容,嘴里低喃“吸了好啊,吸了便知极乐。”
再后来,他假意昏了过去,壮汉出现,将他丢到了后门口。
他醒来后,匆忙将袖子里藏的药粉放进荷包里头。虽是做戏,但他确确实实吸到了丁点,好在有解毒丸,缓解了他片刻的眩晕,那片刻的眩晕让他回到了北疆,回到了父帅和弟兄们的身旁。
“什么安魂香,整得和迷魂药一样。”他将荷包小心藏好,站起来去找沈昭宁了。
燕照野在前往客栈的路上就明心堂发生的一切和沈昭宁说了,沈昭宁接过了荷包也没有贸然打开,她隐约地猜到了这里面很有可能是曼陀罗一物有致幻的效果。
但要证明的话,明日还得去找一个人,顺带让那人也可以查查苏泊纶。
终敌不过连日的奔波,沈昭宁沾着枕头就睡去了,直到正午,才悠然转醒,她打开了房门低头就看见了地上的托盘,里面放着油饼子和豆浆。
她笑着摇了摇头,这应该是燕照野给她送的,可惜,她没起来,她端起托盘正欲往房里走去,却被一道声音喊住“慢着,慢着,这别吃了。”
燕照野手中又拿着一托盘,上头是些清淡小菜和米饭。
他走到沈昭宁跟前,意欲和她交换一下手中食物“来,这是午餐,早上这些冷了就别吃了。”
沈昭宁眉眼弯弯,听话地和他交换了食物,忍不住调笑道“阿野还懂怎么照顾人呢,还以为你们北疆的汉子都粗糙的很。”
燕照野不自觉咳了咳,又想到那天说自己不爱洗澡的事,有些羞赧,小声说道“举手之劳罢了,你快些吃,吃完我们去找你说的那个什么李裴。”
沈昭宁的裙摆还未触及江南第一布行霁月轩的门槛时,霁月轩的掌柜李民就闪现在了她的眼前,堆着讨好的笑容“沈姑娘,好久不见了。”
沈昭宁笑着点头,说明来意“裴哥在不在?”
“在呢,在呢,您直接进去找他吧,他可念叨了您好些天了。”李民恭敬地弯着腰往侧边退了退,霁月轩上下何人不知沈姑娘是何人物!那可是他们少东家心尖尖上的女子,偏巧,眼前这女子仿佛毫不知情。
今个,可有好戏看了,这女子还带了个俊朗少年郎来。他看着沈昭宁二人进去,伸长了脖子,若不是今日铺子里人太多,他横竖也得进去听个零星八卦。
"少东家,苏州府的样布到了。"小厮捧着檀木匣子碎步上前。
李裴未抬眼,先是轻抬了抬手腕间缠着的伽楠香珠轻晃,十八子间隐约露出机械表盘冷光。
他与沈昭宁一样都是从三十一世纪来的,只不过他只是个普通商人,和沈昭宁这农业博士还是差了些许。
小厮打开了匣子,里头是宝蓝色的西洋呢料,乍一看看去是块好料,李裴玉竹似得指节轻抚了呢料边缘,顿了顿,似是察觉不对,他拎起布料,对着天光细看,随后薄唇一抿,肆意将面料就丢弃在了地上,他转身又坐回到他的太师椅上去,拨弄了手中的香珠串,漫不经心地开口“告诉苏州府的,面料里第三千六百股掺了亚麻,不要当人是瞎子。”
小厮冷汗涔涔,除了少东家谁能看出来这布料里头的猫腻呀,他捡过地上面料,连连点头退下。
廊下的三两侍女躲在柱子后偷看着少东家验布,在空暇时,她们最爱做这事了。
无他,江南第一布行的少东家生得俊极了,与生俱来带着儒雅的气质,眉似远山含黛却自带三分凌厉,鼻梁悬胆般挺拔,嘴角常噙的温润笑意化了锋芒,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似是盛着星河的深潭。
“裴哥,裴哥。”少女清脆的声音老远就传来了,李裴的桃花眼中又多了些宠溺,他抚了抚身上月白色的袍子,大步走出去相迎。
廊下侍女听闻声响,也早就散开,沈姑娘是何人,她们也知晓,说不准日后就是她们的少夫人呢。
李裴带着盈盈笑意站在廊下,嘴巴却是不饶人,但说着说着就带着些幽怨来“才想起我来?这些日子都做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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