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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进陆府·第一眼


今夜,天气干燥。
到京城的第一夜,归置了一下午,人没停歇,自然无法想太多,此时万籁寂静,陈稚鱼躺在陌生的房间里,心中思绪杂乱,没太能睡着,翻来覆去好一会,直到守在外间榻上和衣而眠的唤夏轻声问了句“可要伺候”,她方意识到自己思绪不稳竟难以入睡,说了句“无需”,便将枕下的香囊拿了出来,放在鼻尖闻了会儿,丢在了枕边,长出口气,心无旁念再次入睡。
一夜无梦,再醒来时,天都还没亮透,自个儿起身,唤夏听到动静后诧异其起得这么早,但也不是个多话的性子,忙就去烧了热水来。
田嬷嬷来时,正瞧见她在擦脸,一时也有些愣怔。
“陈姑娘起这么早?”
陈稚鱼笑笑:“左右睡不着,便起早些。”
田嬷嬷本也是来观察,看这姑娘是否早起,是否惫懒,见她立在那儿清爽的模样,只说:“姑娘做的甚好,陆家新妇,上要伺候公婆,这每日卯时初便要起身,给婆母请安伺候,伺候早饭茶点。”
陈稚鱼眼眸微动,知晓这便是开始教她了,便点头称“是”。
田嬷嬷做派便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语气虽温和却不苟言笑,半天下来,看不见个笑模样,若是个寻常小气些的,被这么一抻,只怕早就沉不住气了,可一个上午的相处下来,她看这位陈姑娘,行走举止皆端庄稳重,笑不露齿,说话温声细语不急不缓,被她刻意冷了几下也依旧冷静自持,眼里没有委屈怨念,这般平静姿态,倒像是被教养过的。
坐下喝茶的功夫,见她背薄挺直,手里端着茶杯,微微低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小口抿着杯中茶,这番动作若是旁人来做,要添些矫揉造作之态,偏她看着举止甚美,仪态自然。
“姑娘的规矩倒是不差,是来前寻人教导过吗?”
陈稚鱼放下茶杯,与她摇头:“未曾有。”
田嬷嬷微微挑眉,心中暗暗纳罕,不是说是寒门出身么?可这浑身气派看着一点也不像,莫非是原在家时就如小姐一般教养?
若是如此,那陈家人目光可就长远了。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发沉,陆夫人于她有恩,她被派来管教陆家未来主母,自然事事上心,面对一切可疑,丝毫不能马虎,她现在是有些怀疑了,这陈家送个齐全的姑娘来,莫不是早就打好了主意?
想到这里,看陈稚鱼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若此女是有预谋而来......
陈稚鱼倒不知她想了这些,神态自然地与她说:“幼年时,云麓县接收过一批逃难来的灾民,当时我跟在舅母身边,去救灾棚子施粥,无意间救了对生病的母女,那母亲虽是逃难来的,却并不清贫,只是身边没有帮手,路上的日子才凄苦了些,她们安顿好后,我们才知,那位母亲会医术,自己开了医馆,我小时爱往那医馆去,一来二去,就被她收做徒弟,我的规矩礼节,也大都是她教的。”
这一番话,信息不少,田嬷嬷反问:“姑娘会医术?”
陈稚鱼点点头。
“可精通?”
她有些迟疑,并不绝对:“面对寻常小病尚可。”
她会制些粉末,是师父教她自保的手段,此事,她并不打算交代,也想不到自己来了京城,哪里还需她来做什么医女。
田嬷嬷轻松了口气:“陆家未来的宗妇,会管家、能理财,娴雅时,插花品茶、焚香书画陶冶情操、贤能孝顺便可,会医...京中有的是医师大夫。”
陈稚鱼默默点头,掩下眼中的雾霾。
陆家要一只十全的花瓶,会医术对她自己来说可以是活命的本钱,可陆家未来宗妇不需要,看田嬷嬷态度知陆家态度,怕也是不想她凭这扬名。
看她态度乖顺,田嬷嬷又问:“姑娘既说也曾师从他人,除了这些,可还会别的?”
陈稚鱼颔首道:“女红、制香算是拿手。”
说罢,拿出一方干净的小帕,从腰间取下一只薄荷色香囊给她。
......
田嬷嬷把她的本事摸了一遍后,尚算满意,老实说,起初知道她时,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只当她大字不识,浅陋粗俗,而今看来,并非一无是处,就连初见她觉得有些小家子气,如今看来也至多不过是她体谅下人罢。
都是为人奴婢,她又怎会觉得这般不好?不过是心肠太柔不好,陆家宗妇,太柔软的心思,是管不住偌大的府宅,也镇不住下面的小鬼儿。
待回到陆家回话时,田嬷嬷暗暗思忖,想到风光霁月的陆家大公子,想着温智淑慧的陈姑娘,将两人放在一起,还真有那金童玉女的模样,且她性格温婉,看模样听谈吐就知是个宽容的性子,说不定这位陈姑娘在陆家,真有那番造化。
念及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对自己客气有礼,在陆夫人面前,便说了几句好话。
“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行事柔和不张狂,性子耐磨不小气,奴婢看她规矩不错,多问了几句,方才知这位姑娘会的本事不少。”
陆夫人看着她,一旁的方夫人见她不问话,都有些心急,她可想知道这个姑娘都有哪些本事。
陆夫人笑了笑:“难得见你为谁说话,可见这个女孩对你胃口。”
田嬷嬷忙说:“夫人看得过才好。”
陆夫人端起茶,说:“你继续说。”
“陈姑娘会些医术,最拿得出手的是绣工与制香,绣工嘛,京中官家小姐大都通,制香倒是新鲜。”说罢,将她从陈稚鱼那儿拿来的一方帕子和一个香囊奉了上来。
陆夫人接过看了看,帕子上的两尾胖鲤鱼栩栩如生,帕子一角还绣了个“茵”字,那薄荷香囊倒是令人神清气爽,令她眉头都展开了。
自己看了看,便递给一旁的方氏叫她也看看。
陆夫人不说好与不好,方夫人则可以替她开口。
“确实心灵手巧,嬷嬷也不算虚夸一回。”
田嬷嬷回完话便下去了,屋里都是主子,关起门来,陆夫人露出了满意的脸色来,与方夫人道:“不枉方兄弟辛苦一遭,眼下这个,听着说的,已然是不错了。”
田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识人了得,她心知晓田嬷嬷不是个夸口的人,这陈稚鱼没被她挑出刺来,叫她有些意外。
见大姐松了口,方夫人心里也高兴:“总算做了个好事儿。”一想她大姐为那姑娘准备的师父,便问:“那......可要安排这姑娘去棋盘街?”
陆夫人微顿,并不拒绝,只道:“先传来叫你我见见吧,顾先生身份敏感,若她真是个好的,再叫顾先生教教。”
方夫人颔首,心道大姐做事缜密,为这位未来宗妇也是费尽了心思,当年废太子帝师都叫她请来了。
不像是教养一门宗妇,更像是为陆曜培养个谋士。
闲言少叙。
这厢得了陆夫人准话,田嬷嬷带着喜气回了小院见陈稚鱼,告知她明日晌午去陆府给陆家主母请安。
从田嬷嬷走后,陈稚鱼便想着,她回去回话,那厢中意,免不了一见,若不中意......
她实不是个自轻的女孩,心知自己不至于不堪到田嬷嬷一点认同也无,现下见她神色虽平常,眉梢却带笑意,结合她说的,多少还是紧张了下。
“还请嬷嬷指教。”她起身奉茶,声色诚恳。
田嬷嬷也站着接了她的茶,此番看她,越看越满意。
本是要进陆府的人,多几分脾性傲气也不是不可,偏她还这般谦逊,懂得低架子,这是许多贵人都不知的道理。
别看她们这些下人卑躬屈膝是伺候人的,偏偏她们知晓的多,下面的人要去拜访主家,他们这些人是能起到作用的。
“陆家后院和谐安宁,也是因陆夫人大度宽容,你要知,陆家府大,将来你进去是要做主母,眼界自然也要放宽。”
陈稚鱼虚心点头。
她接着道:“陆家有两位夫人,正夫人乃陆太师正妻,生养宗子管理家务,便称陆夫人,如夫人虽为太师妾室,却冠本姓上下皆称其为方夫人,其独女便是陆家嫡女,太师府上一子二女,另外一女乃姨娘所出,这个不重要,你只消知晓,面对方夫人也不可轻忽。”
陈稚鱼莞尔。
田嬷嬷:“......因何笑?可是哪里说得不妥?”
“嬷嬷忘了,我本是方通判送来,自然知晓方夫人,怎敢不尊重。”
田嬷嬷愣了一瞬,随即笑笑:“倒是我疏忽。”
来之前,方通判自然与她讲过其妹方夫人,只道她为人和善,心思宽广,若是将来她在陆府有什么不顺,可去寻方夫人帮忙。
这话,陈稚鱼也只听听,并未当真,她不觉得自己走了方家的路子,从此就与方家人感情深厚了,更知若自己未来进了陆家,与方夫人过于亲厚,只怕正经婆婆那儿,多少说不过去。
......
次日一早,陈稚鱼收拾好了自个儿,梳了个温婉的发式,戴了两朵珠花做点缀,标准的在室女模样,田嬷嬷虽觉得她打扮得过于简单了些,却也素约清丽,年轻的小女孩,无需浓妆艳抹,姿色已然天成。
走在前时,她耳力极好地听到她身边的婢女小声说:“到底是见贵夫人,小姐何不将妆奁的金钗戴上?”多样首饰,好歹是个脸面。
那女声温温柔柔响起:“我是什么样的人,不是一支钗装得了的,京中夫人皆见过世面,我若为脸面将全副朱钗都戴上,也撑不起来。”
她是什么样的人便如何现与人前,如今要见的是未来婆母,她无需这些个假装,打肿脸充胖子,也要看对象。
听得田嬷嬷心稍稳了些。
能坦然自若到这种程度的,是真弃浮华如浮云,而非故作清高。
陆太师府高堂广厦,一步一换景,朱楼雕栏,满园春色,当真是簪缨世胄,高门显赫。
陈稚鱼站在这雕梁画栋的神仙府邸,一度觉得不真实,也暗暗吸气,心里回想到方通判口中的“富贵人家”——“贵”字,妙不可言。
先前她为家人宽心所说的——“这门婚事乃是她赚了”,也是一点没说错。
进了慕青院,田嬷嬷先去请话,叫她在此处等。
陈稚鱼在“锁清秋”静待,眼眸微微抬起见雕刻的横梁,暗暗欣赏,这般匠人手艺,怕也只有在这种一品大官的家中才看得到吧?
她抬头看景,不知廊下有人,负手而立,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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